他悄悄向身边的通译询问:“怎么回事,蒲甘人是这么暴躁的吗?”
通译流着汗给他答道:“您有所不知,蒲甘礼节之中,进屋除靴乃重中之重,着靴入殿乃大不敬,是万万不能犯的错啊!”
章恺这才醒悟过来,怪不得之前去逛佛塔还有这次进宫的时候,都要先脱了鞋子呢。他没觉得这有什么所谓,所以一直入乡随俗没犯过忌讳,结果这蒙古人脾气太糙,触了人家逆鳞了。现在想想,那人刚才一直在殿外不进来,就是不想除靴子吧,或许也有什么他自己的传统规矩在,可真是命里犯冲啊。
不久后,外面传来一片嘈杂之声,然后便有卫兵将乞台脱因的首级呈了上来。
章恺看过去,是既幸灾乐祸,又隐隐心惊。之前他就对那罗梯诃波帝印象不太好,如今看来,这蒲甘王是个喜怒无常又残忍的家伙,打起交道来可要谨慎再谨慎才是。
几名元使见了乞台脱因的首级,更是大惊失色,这,这可怎么给忽哥赤和忽必烈交待?宁源当场就晕了过去,另一名瘦使节跳着脚怒斥那罗梯诃波帝蛮横无理,那个色目人一副慌张失措的样子,胖使节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用。
侍从将装着首级的盘子送到王座前,那罗梯诃波帝看着这个双目圆瞪还在滴血的头颅,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他一把把头拿起来丢在了地上,然后招呼侍从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头颅旁边狠狠跺了几脚。
然后,他仍意犹未尽,看着剩下几个元使,随意地摆手道:“反正杀了一个了,剩下的也全杀了吧。”
不久后,卫兵们便将其余几名元使也拖了出去,哀嚎声久久未绝。
虽然一开始对元使抱持着敌意,但见他们稀里糊涂地葬身异国,章恺不免又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现在他看向那罗梯诃波帝,尽可能摆正神情,心里不断思索着该说些什么。
不料,反而是那罗梯诃波帝主动开口说道:“看,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在蒲甘,我想杀谁就杀谁!你们最好也小心点。”
章恺心中冒火,但表面上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并无意与大王为敌。”
那罗梯诃波帝哈哈笑道:“那就好!所以,就按之前说的,你们来进贡,我给你们回礼。至于通商什么的,就别想了!”
章恺内心把这个蠢货骂了个祖宗十八代,已经在谋划回去后如何说服上司发动军事打击来教训教训蒲甘了。但眼下总不能犯险,得先从蒲甘脱身才行,因此他还是尽量保持了和善的表情,说道:“对,那些元人愚蠢无礼,大王教训他们,也是应当的……”
说到这里,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止住了话语,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对那罗梯诃波帝说道:“可是,大王,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元国一向好战,今日大王杀了他们的使节,恐怕日后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啊。”
蒲甘人,我看不顺眼;元人,我亦看不顺眼。若是这两帮看不顺眼的人打了起来,那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