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梦炎脚步不停,接过信匆匆读了一遍,心脏直跳——这可是真正的大事啊!
现在的靖安朝廷是一个奇怪而失衡的架构,虽有皇帝,但正统性存疑不说,还年幼无法问政,太后也是羸弱。相比之下,左丞相贾似道的权力可谓一手遮天,整个朝廷几乎是被他一手组织起来的,几如曹操。
而且这个朝廷也很奇怪,虽然看上去结构跟东宋临安朝廷差不多,但根基很不稳固,更类似一种分封制的形式——贾似道给予了手下大员们较充分的自主权,相应的大员们也支持他的权力,众人齐心,使得这个小朝廷虽弱但却挺立了下来。
显而易见,贾似道此人才是靖安朝廷的真正核心,若是他倒了,那其余人等该何去何从?
留梦炎上山的时候带了不少随从,现在下山却轻车简从,将大部分人马仍留在云封寺,只带少量随从匆匆回了南宁府中,然后召集部属,运筹帷幄起来。
虽然路上已经从邱振口中了解了不少信息,但回府之后,他还是招来信使,细细问道:“贾相究竟是如何遇刺的?”
信使名曰何准,原本也是贾似道的亲信武官,事变之时正在现场。出事后一帮大员焦头烂额,一边在当地查缴人犯、稳定局势,一边派了何准前往靖安府报信。
广南与广西之间有近年修的驿路,效率很高,何准动作倒是挺快,带人沿着驿路一路换马,用了两日就到了南宁府。但他也没个政治敏感度,在南宁府驿站停歇的时候不小心把消息透露了出去,然后就引发了留守南宁的留梦炎的亲信的注意,把他扣了下来,等留梦炎来亲自问话。
现在何准见了留梦炎,也不敢有什么保留,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形讲了一遍。
“如此这般,只听一声枪响,然后贾相就倒了下去……事后我们大索周边房舍,找到些蛛丝马迹,应当是神枪手躲在近百丈的屋舍上用线膛枪行刺的……也真是神乎其技了,也依赖不少运气……我急着走,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捉住人犯了没有。”
留梦炎捋着胡须听他说着,面色平静,不惊不怒,只是让人将何准带下去,然后才叹道:“可惜!贾相身体硬朗,若是再有十年时间,稳固朝政,待天子成年,即使驾鹤西去,也不会如此窘迫!”
另一侧的制置司参议祝仲元察言观色,立刻说道:“按常理,贾相出事,便该右丞相章公秉掌起朝政了,可是……”
邱振看了看祝仲元,又看了看留梦炎,会意,立刻接话道:“章公秉此人号曰‘满朝欢’,与人和善,考校下属时从不给差评。若是太平年间,有这么个太平宰相倒也不错,然而现今天下大乱,朝廷可不是这么个‘满朝欢’撑得起来的啊。”
祝仲元露出了微笑,朝向留梦炎,道:“如今大争之世,我朝正需要一位坚毅果决、军政双通的执宰才行,放眼望去,也只有镇守南宁、改土归流、开疆拓土的留制置能担此重任了!”
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从留梦炎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又被满脸的悲痛所替代。
“这怎么行?朝政讲究一个尊卑有序,章公秉身为右丞相,又德高望重,我自然该听命于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