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心中一动,问道:“你们建康的高门大族,怎样看刘牢之这个人?”
王弘嗤之以鼻道:“刘牢之算甚么东西?充其量只是司马道子的走狗。以前我们看在玄帅分上,对他也没甚么话好说。可是他以下犯上,以卑鄙手段害死王恭,这样无信无义的卑鄙小人,根本是要不得的。建康有识见的人对他都非常失望,我们年轻一辈的却对他恨之入骨,恨他比恨桓玄更甚。”
刘裕讶道:“你们年轻一辈因何特别恨他?”
王弘狠狠地道:“如果不是他,淡真小姐便不用因父亡而服毒自尽,谁不恨他呢?”
刘裕有如被锋利的铁锥对准心脏刺了一记,心中涌起伤痛,旋又硬压下去,呼吸却不由自主沉重起来。
王弘并没有发觉他异样的情况,径自道:“唉!想当年安公玄帅犹在之时,建康是多么兴盛繁华,一片太平盛世的气象。我们从来不用担心甚么,每天都在享受宴游之乐。我便不时陪淡真和钟秀两位小姐到郊外打猎,生活不知多么惬意。”
稍顿又叹道:“现在风流已逝,天师军作乱南方,桓玄则随时东下攻打建康,乌衣巷里人人自危,不知何时再有好日子过。”
刘裕忍住心内的酸痛问道:“你们害怕桓玄吗?”
王弘道:“坦白说,我们对桓玄的恐惧,远少于对孙恩又或刘牢之。说到底桓玄与我们出身相同,即使掌权仍会维护我们的利益,还有比司马道子父子掌政更糟糕的情况吗?纵然桓氏取代了司马氏,也不该差到哪里去。”
刘裕心中一震,王弘的话代表着建康高门大部分人的想法,只要能维护建康高门既有的利益,谁当皇帝并没有分别。说到底桓玄本身正是高门大族的一分子,远较孙恩或刘牢之易于被接受。
刘裕问道:“令尊又有甚么看法?”
王弘早视他为知心好友,坦言道:“爹的看法与别不同,我可以告诉你,但刘兄不可随便向人透露。”
刘裕点头答应。
王弘压低声音道:“他认同安公和玄帅的做法,就是在布衣中挑选有为之士,以承继他们的志向,为南朝带来新的气象。”
刘裕讶然朝他瞧去。
王弘正紧盯着他,双目亮了起来,点头道:“对!他看好你,认为你是够资格改朝换代的人,我当时并不把他的看法摆在心上,现在与刘兄生死共患难,方深切体会到他的智慧,如果刘兄有机会到建康来,我会为刘兄引见家父。”
又笑道:“刘牢之曾应司马道子之邀到建康谒见皇上,那当然不会出问题,因为皇上只是个无知小儿。不过当刘牢之参加我们的宴会,却没有人理会他,或当他是个人物。如此丢人现眼,我若是他,就躲在广陵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