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宗周央求说:“姑娘,麻烦你对他的秘书说,俺们是姜元善的父母,为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天务必要见他,因为明天俺们就要走了。知道他忙,俺们在这儿等,等到天黑都行。麻烦你啦。”
那位军人姑娘很热心,给赵秘书打了电话。打完电话回头说:“赵秘书去请示了,你们等一会儿儿。”
“谢谢啦,姑娘。”
一会儿赵秘书打来电话,说何所长上午有会,让二老先回家等着,等何所长抽出时间再约他们。姜宗周看看妻子,在电话中对小赵说:“不急不急,凑何所长的时间。不过俺们不用回去了,就在这儿等吧,等到晚上也行。”
俩人窝在会客室的角落里耐心地等着。一直过了中午十二点,何所长和小赵才匆匆赶来。何所长同两人握手,说:“二老是不是明天走?正好我为你俩饯行,咱们还是去公寓区的餐厅吧。”
姜宗周使劲摆手,“别,别,可别麻烦!俺们只占用你半小时时间。”
何所长没勉强,让小赵交代餐厅送来三份盒饭。小赵走了,所长与二人在接待室坐定,把门关好,问:“大哥大嫂说吧,有什么重要事情?”
姜宗周回头看看妻子,虽然他在犹豫几天后横下心来找何所长,但仍然临事而惧,那些话真的很难出口。
姚明芝先开了口:“所长,真不好意思,俺们想让牛牛,就是姜元善,离开这儿回家。”
何所长惊讶地扬起眉毛,笑着问:“咋回事?儿子在外不放心?”
“不是不是,在部队有啥不放心的,俺们一百个放心,巴不得他能留在这儿。可是,何所长你不知道,牛牛六岁半时受过伤,脑袋摔到河道的护坡石上,结果得了失忆症,那之前的事情全都忘了。”
“我听说过这些情况。不要紧的,小姜参军时做过非常严格的体检,大脑没留后遗症,智力更没受影响——说不定摔得更聪明了呢,国际物理工程大赛的金奖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拿到的。说句笑话吧,我巴不得自己儿子也这么摔一下,摔出小姜这样的聪明脑瓜。哈哈!”
“可他还是有后遗症的。他常做怪梦,都是阴气很重的梦……”
何所长把含笑的目光转向姜宗周,那意思很明白——如果单单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想让姜元善退伍,那咱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吧。
姜宗周生气地拉拉妻子的衣襟,不耐烦地说:“别说这些少油没盐的话,尽耽误何所长的时间。老何,我给你把话说透吧——唉,这些话真的很难说出口,但说不出口也得说呀。是这样的,”他咽口唾沫,逼自己说下去,“牛牛六岁半时,干过一件很邪的事。俺们老姜家人老几辈积福行善,从没被人戳过脊梁骨。到牛牛这一代咋会干出这样的丢人事?没干这件事前他也是个好娃儿呀。那时,我恨得用劈柴棒子朝死里揍他,他一怒之下从河坡上跳下去,在护坡石上摔破脑袋,得了失忆症。其实这对他是好事,把自己干过的邪事忘了,再加上俺俩随即带他离开家乡,所以他一直没受过白眼,也就没受过内心的煎熬。但全家人因为他,多少年来在人前不敢抬头。说句不该说的话吧,牛牛他爷后来得癌症去世了,八成就是为这个孙子心里憋屈。因为老人家一直没离开老家,他说姜家总得有人在那儿顶罪。”
这件往事他一直深深埋在心底,即便在夫妻之间也尽量不提。今天不得不提起它,就如同开启了地狱之门,阴风呼呼地冒出来,把这儿变得阴气逼人。他情绪灰暗,妻子同样双眼含泪。何所长真切感受到了他们的情绪,开始重视两人的话。他想知道,牛牛到底做了什么“邪事”?一个六岁半的孩子能干出多出格的事?不过,这些话又不能由他主动问,只能等他们自己说出来。
有人敲门,是小赵送来盒饭。老何知道这会儿不是吃饭的时候,就小声交代小赵先把盒饭放到登记室。小赵朝屋里扫了一眼,敏锐地看出屋里气氛异常,立即退回去,小心地关上门。何世杰把茶几上的面巾纸拿来,让牛牛妈擦眼泪,很体贴地说:“别急,慢慢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