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五条腕足迅速荡进了另一个房间,八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刚才那段时间内,虽说先祖言辞温和,但在那双小眼睛的炯炯逼视下,每个人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秘书长想趁先祖不在眼前时与大家商量一些事情,姜元善先开了口:“秘书长,那两位恩戈星远征军特使,土不伦和阿托娜,我很想知道他们的下落。”他回头看看大家,“刚才先祖一直没提。”
众人都体会到他的话中之意——对这位外星血统的先祖仍有疑忌。达里耶安说把土不伦夫妇弄到冬眠室了,那么这两人连同他们的飞船此刻在哪儿?
姜元善笑着补充道:“反正先祖能时刻监测咱们的脑波,甭想跟他玩心眼儿,所以咱们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妨坦诚告诉他。”
秘书长想了想,温和地说:“刚才先祖已经说过,那位土不伦是他的直系后代,先祖肯定对他有舐犊之情,也有很深的内疚。所以,对那两位的处置就让先祖一手操办吧,咱们最好不要打听了,好不好?这不是玩心眼儿,是必要的礼貌。”
姜元善想了一下,觉得秘书长说得对。他尤其能体会到先祖的内疚和负罪感——他骗了土不伦夫妇,又为母族大军准备了一个陷阱。所以,即使他对土不伦夫妇有什么特殊的照顾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我听从秘书长的意见。”姜元善同意道。
不一会儿,达里耶安拉着一张饭桌过来。餐桌上摆满了中国式的熟食,也有冒着热气的汤类,还有几瓶酒。先祖肯定能听见刚才这边的谈话,但他这会儿没有提它。他笑着说:“十万年中我已经吃遍了地球上的美食,不过最常吃的是中国食品,我的库存中也以中国食品居多。原因很简单,最近几千年的大部分时段内,华夏农耕区一直是地球上最大的经济体,食品供应相对来说最稳定,所以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它。你们呢?如果哪位吃不惯,我给你调换成其他食品。”
“谢谢,我们都能吃惯。”谢米尼兹幽了一默,“您老人家是外星人都能吃惯,何况我们呢。”众人都笑了。
“至于你,姜元善,一定会觉得可口。我知道你是中国的中原人,而我的库存大部分是汴京风味——从九百年前我就对它有所偏爱了。”
姜元善敏锐地说:“你是说——从北宋时期开始?”
“对,那时我是汴京酒肆的常客。可惜我一直隐身,否则《清明上河图》里肯定会有我的身影。”
从进入飞球到现在,赫斯多姆第一次感觉不快。从上帝的言谈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对姜元善(或中国人)有所偏爱,而且并不想隐藏这一点。这未免有悖常情——按说作为“上帝”,他应该同西方人更亲近一些才对,毕竟这是西方社会的普世信仰。但换个角度想想,他说的也是事实,几千年来,华夏农耕区一直是地球上最大的经济体,那么,对于一个必须“食用人间烟火”的肉身上帝来说,那儿当然是他取得食物的第一选择,没什么好奇怪的。赫斯多姆努力消解心中的不快,继续听下去。
先祖用两只腕足悬挂在天花板上,其他三只腕足灵活地舞动着,打开酒瓶,为每个人斟上酒,分发筷子和小勺。三只腕足各行其是,互不干扰,看得人们眼花缭乱。不过,这三只腕足中有一只稍微笨拙一些,用得也比较少。后来他们知道这是恩戈人的“性足”,主要功能是用来进行性行为。从这个意义上说,五爪的恩戈人其实也和地球人一样是两手两足。
“这是中原的酒,它和恩戈星的图瓦汀饮料非常类似,这些年来我已经爱上它了。来,咱们干一杯。”
先祖的一只腕足翻卷上来,端起酒杯,一张可伸缩的嘴巴向前突伸到酒杯里,迅速吮吸着,转眼就喝干了。八个人盯着他的动作看得出神,都忘了喝酒。虽说他的动作很怪异,很滑稽,但大伙儿却感到很亲切。显然,在十万年的守护中,这位外星传教者确实已经融入人类社会了,连饮食习惯也与地球人无异。这一点似乎比其他因素更能博得大家的信任和亲近。
先祖见大家一直没有喝,催促着:“请啊,你们不会还要向我学习喝酒的方法吧?”
大家笑了,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连不习惯烈性酒的小野一郎,还有按教规不能饮烈性酒的犹太人加米斯,也都毫不犹豫地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