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卷子且呈上来看看。”李圭想起了方才魏士良的话,不由得对杨介夫赤裸裸的打击报复愈加不满起来。
魏士良连忙过来从杨介夫手中接过袁章的卷子,细细的看了一遍策论,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杨介夫。
“陛下,请看袁章的那首词!”杨介夫提醒道。
“渐亭皋叶下,陇首云飞,素秋新霁。华阙中天,锁葱葱佳气。嫩菊黄深,拒霜红浅,近宝阶香砌。玉宇无尘,金茎有露,碧天如水。正值升平,万几多暇,夜色澄鲜,漏声迢递。南极星中,有老人呈瑞。此际宸游,凤辇何处,度管弦清脆。太液波翻,披香帘卷,月明风细。”李圭细细的吟诵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片刻后,袁章的卷子从宝座上掷下,李圭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此卷黜落,袁章终生不得应考!方才判卷的考官罚俸半年!杨相国目光敏锐,赏白璧一对。”
大殿之中的袁章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17章 犯讳
我这首词应该是非常得体的,一片祥和升平的景象,以玉宇、仙露、碧天将天意与人事结合,安和而祥瑞。为了科考,我已经是放下心中执拗,写出这等歌功颂德的词来,为何陛下还是如此不满?难道有那些词用得不对么?
哦,是了,“太液波翻”这一句中的“翻”字用得似乎有些不妥,若是改成“玉宇澄清”的“澄”字要更好一些,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至于要黜落吧?袁章细细的将这首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仅仅是发现了一点小问题而已。
“陛下,臣以为袁章这阙词堪称精妙绝篇,为何要因此将其黜落?”观文殿大学士王乐道出列问道,这阙词他方才也曾看过,除了“太液波翻”略有瑕疵之外,其他的都堪称绝妙好辞,陛下为何生出这般怒气来?
呵呵,你们这些人整日只知道研读圣人经义,却对陛下的近况一无所知,还真是让老夫觉得有些胜之不武啊!杨介夫心中冷笑道,你们难道就没有读过陛下前些日子给赵王写的祭文么?最后几句是“俨时巡之仙仗,执川逝之宸仪。呜呼哀哉!攀鼎龙兮莫皇,瞻幄凤兮何有?”如今再看袁章“此际宸游,凤辇何处”句,不正是与“彼时”五句的意思暗合了么?
而且此词第一句就是“渐亭皋叶下”,“渐”字用得极为不妥,因为皇帝病危叫“大渐”;这些年赵王、先皇先后归天,加之陛下身子并非康健,他看到“渐”字又怎么会开心?
这些倒还罢了,最多会让陛下心生不满,而不至于将其黜落,可是你好死不死的又在词中写了“正值升平”,这就是自己找死了!莫非你不知道赵王的姓名乃是李升?你在策论之中但凡遇到有先皇名讳的地方都用了它字避讳,怎么到了这里就依旧用原字了?
陛下如今正为尊赵王为皇考之事和朝廷诸臣闹得不可开交,你却在殿试的试卷上直接犯了赵王的名讳,这岂不是触了陛下的逆鳞?将你的卷子黜落,永不录用还是轻的了!
杨介夫脑子之中如电般闪过诸多思绪,略带怜悯的看着端明殿大学士王乐道,此时出列只会让陛下对你们的观感更为厌恶。
果然,李圭当即就怒不可遏的指出了袁章这首词中犯讳的地方;王乐道顿时面如死灰,往年科考众人都记得要避大魏历代皇帝的名讳,而今上即位后众人都记得要加上他的名讳,却很少有人意识到也要避开赵王的名讳,连他们判卷时都没有想起;但袁章终究是犯了赵王的名讳,已然铸下大错不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