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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她,每日三餐都有佣人照顾,她连厨房都没有进过,哪里受得了如今环境。

进出租房的第一天,孔真就病倒了,这个冬天太难过,她刚刚有好转的苗头,母亲又冻病。整个家都要靠孔真撑着,才散不了。

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反差,这看不到希望的生活,就是舅舅给她的惩罚。

孔真攥紧被单,她怕,怕以后永远都要过这种生活。

隔壁传来母亲的咳嗽声,和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真真,给你舅舅打个电话……”

孔真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不愿意再听。

“向舅舅……求情?”被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的哭声,听不真切:“舅舅早就不认我们了。”

舅舅早已经把她彻底拉黑,她连他的手机号都不知道。

妈妈却还一直以为,舅舅会原谅他们,这简直太可笑了。

如果想见到舅舅,总是有办法的,她可以上门去。

孔真缓缓抬起头,又垂下目光,看了看如今的自己,哪里还有昔日光鲜亮丽的模样。

难道要拖着这样一幅身体上门见他们吗,那无异于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自取其辱,孔真做不到。

去原家的路,她闭着眼都走不错。但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去求人的。

而且她怕舅舅,舅舅一向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他将父亲和哥哥送进监狱,勒令自己不准再出现在愿家人面前,她敢违逆他的话,无异于自取灭亡。

孔真抽泣着,裹着破烂的棉被站起身来,站起来的一瞬,两腿下肢几乎麻木,她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墙。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手。

昔日的纤纤玉手,每周都要做一次保养的手,每周都要换一次美甲款式的手,孔真最宝贵的就是这双手了。

此刻,扶在墙上的这只手,因冬日的寒冷被冻得通红,五指肿胀得像一根根胡萝卜,手背圆滚滚肿得像发面馒头。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食指指节不知被什么东西割伤了,指缝中有干涸的血迹。但她丝毫都没有感觉到痛,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孔真的泪水流得更加汹涌,举着自己肿胀的手,到母亲房间去。

这里的老鼠不怕人,她趿着脏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拖鞋慢慢走过墙角,老鼠啃着馒头,黑豆般的眼睛咕噜随她的轨迹转动。

“啪嗒,啪嗒。”脏兮兮的拖鞋极为缓慢地前进,右脚上缝上去的向日葵图案掉了一只,显得有些滑稽。

孔真脸颊冻得青紫,眼神没有焦距,脸色显出一种看不到明天的麻木。

她也就像是这城中村垃圾堆的老鼠一样,渐渐被人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