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帝君逼视她极美的脸极干净的眼,“我就要你想,如有那一日,你会如何?”他就是要确定,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做了多坏的事,她都不会离开,都会永远对他好。
大约是被缠问得没办法,神女果然想了想,叹息道:“真有那日,你且让我还你一曲剑舞可好。”那些还不完的大恩,放不下的情义,她都死了,总该两清了吧。神官讲的人间故事里,总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活一日,就要承人家“涌泉之恩”,她又何以为报呢。如果玄煌真有一日气得要杀她,那也让她还了剑舞吧,让她清白干净地死。
玄煌听到她说什么要还创舞,反倒没那么在意,她连剑都不会,哪里还得回呢。那是定,他定下了她。即使死在自己手上,紫苏都不舍得伤自己分毫,玄煌虽然没那么痛快但也算过关吧,忍不住道:"我都那么坏了,你都不知道还手,你怎么这么笨呢。"
这次神女的答案终于让他满意了:"我是不可能伤害你的。"
此时高台之上看着云海中神女翩若惊鸿的剑,帝君深深陷入旧事,呢喃道:“我都这么坏了,你都不知还手…你说了,永远不会————"
随着“伤害我”三个字从帝君口中吐出,他慢慢低头,看到鲜红的血从他的左胸涌出。随着他的话落,更多的血从他口中涌出。
是战神的剑意,三剑合一,一击毙命。
顾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帝君恍惚的这一刻,她以父神的三道合一的剑,刺入帝君心脏。战神的剑,锐不可当;战神的剑意,从来都是用来诛神的。
顾苗轻轻落在了高台之上,帝君面前。第一次,她觉得攫剑的手发软,也许不是她,是她体内的血脉作祟。可她攥紧了手,握紧了剑,静静看着血怎么都止不住的帝君。
帝君抬头,目光中很是委屈,"……你说过的……不会…永远不会……伤害我……"
“帝君,我不是母神。”
帝君仔细看着眼前人,像极了她的母亲,不愧是他的孩子,他慢慢笑了:"是天天啊。"笑过,帝君终是落了泪,原来求了万年,她还是没有入他的梦。
帝君的剑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仔仔细细看着眼前女儿的脸:"你还不曾叫我一声父?"这就是她到最后宁可舍弃自己也不舍得毁灭掉的孩子,果然是个优秀的孩子。
“帝君,为何认为只是拿出一缕精魂一场入梦,就算是父?”顾首也同样认真回视他。父亲不是这样的,父亲是——,顾首想到了战神,想到了他的九九八十一七七四十九,百般筹谋,触天威而问天行卜。战无不胜的战神,在她的生死劫上,隔着万年辗转难寐,他怕她吃苦。
从她脱神胎而出的那一刻,无坚不摧的战神,有了软肋。作为战神,没有人能打败他。可是作为爱着母神的男人,作为爱着女儿的父亲,他不止一次收回了他一往无前的剑,最后死在了眼前这把剑下。
以血脉定父,兽是如此,他们为神,还是如此?
“你要相信……孤——我……只是太爱你的母亲……你……得不到……所爱的人……是多么……”万古长黑,神生漫漫,再无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