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匆匆坐在桌案后,研墨执笔,手不住地颤抖。许久之后,他才终于有力气下笔,给他最爱的儿子写下一封忏悔信。
次日,乾清宫大殿的大门被推开,一切仿佛恢复如常了,宫女太监如鱼贯入,伺候皇帝的饮食起居。
康熙心慌了一下,恍然感觉是梦,又觉得心痛得很真实。唯有看到自己所写下的那封忏悔信,康熙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
见到梁九功后,康熙问他胤礽在哪儿,昨日他出门后为何不归。
梁九功小心翼翼望着康熙,又看向殿内的那些宫女太监,几番欲言又止,似乎有话不敢言。
康熙见这些人都脸生,猛地明白过来了,这些都是胤礽的人,派来监视他的,就如当年他派人到胤礽身边监视胤礽一样。
康熙再傻也意识到了,胤礽现在要报复自己。他筹谋已久,就为了今日。恰如当年,他筹谋已久,就为了将胤礽废黜一样。哪怕二立他为太子,也不过是为了利用他平稳朝局,待局势稳定之后,便毫不留情地再度废黜他。
本来按照他性格,身为父亲,见子如此忤逆,他必然极怒。但经历昨夜那场真实的梦境之后,他能理解胤礽对他的报复了。
“你把信给他,让他来跟我面谈。”
梁九功拿了信之后,立刻领命去了。
一炷香后,梁九功匆匆赶回,告知康熙:“太子爷一早就带兵出城了,说是要为皇上扩张大清版图。”
康熙怔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桌案上胤礽昨日丢下的地图。他竟真的要为他打下这么大的江山?康熙不懂了,这到底算什么,胤礽到底什么意思?
“罢了,等他回来再说。”
谁知这一等竟是三年,胤礽终于按照地图上所绘的版图精准扩张之后,才率领大军凯旋。
康熙在这三年依旧当着万万人之上的皇帝,看起来似乎跟从前没什么不同,实则境况大不如从前。他无法在无错的情况下随便处置身边的宫人,也没有在无罪情况下贬黜大臣的权力。即便他使了些手段反抗,想巩固皇权在自己手里,也全都是白费功夫。便是将一些人贬黜下去,但回头替换上来的人,也并非能完全相信,基本上依旧是胤礽那边的人。
如今的朝臣,已经更新替换了一大批,绝大多数是太子的门生,深受太子的新思想和新言论的影响。他们该成立了专门的监管组织,权力均衡,互相制约,结构牢固,很难被打破。
皇帝如有英明的决断,他们皆敬重遵从。但如果决断错误,大家定会竭力反驳,绝不会被皇帝的喜怒而左右。所有政令在正式颁发之前,都要有公平地投票表决,以少数服从多数。康熙即便是皇帝,也要屈从于新规之下,服从大多数人的建议。
康熙感到无力,感到被监视,感到被束缚,极度不自在,难以适应自己不再是拥有一言堂和绝对权力的皇帝。但是他的挣扎没有任何用处,胤礽虽然人在边关,却对朝堂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康熙已然被胤礽所创的一个新词“民主”,给牢牢地枷锁住了。
康熙越来越痛彻心扉地明白,胤礽虽然离开了,但对他的报复一直都在。他现在所有的经历,仿佛就是重复前世胤礽所经历的一切。
他的帝王尊严,面上似乎维持着,实则里子早就胤礽踩得稀巴烂。
这三年康熙过得很累,内心备受煎熬,他变得容易忐忑,思虑多,试图挣扎却频频失败,被各种眼神无声地谴责,甚至性情开始变得战战兢兢,敏感多疑,极度压抑之时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很难做到儒雅谦和,甚至被大臣当朝参本说他乖戾不仁,酷似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