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山城在这一百多年间在岭南的积威,已经足以让底下的俚僚军秩序井然,相比起来更该被称作一团散沙的自然还是长安城里被上足了眼药,挖出了一堆缝隙的关陇集团。
所以当戚寻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宋缺沉思良久,确认唯一的问题或许只是他能说服父亲做出偷袭南陈的第一步。
他此番行走在外,自建康到洛阳,又从洛阳到长安的种种,已经足以让宋缺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给出一个回答——
乱世之争中若是还要做一个道德完人,这样的人必定不懂得权衡,当此之时,唯有快速终结乱世才是正道。
戚寻:“我为何要随你回去?”
宋缺回道:“若是我父亲不同意我的计划,还得劳驾戚姑娘与我一道将相关人员给绑了。”
席应抬了抬头,思索这到底是不是他应该听的。
宋少主这话听起来行动力还是很足的,就是稍微有点让人觉得哄堂大孝。
但显然戚寻也不是个寻常人,她沉思了片刻后回道:“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弟弟,要是三打一都打不过的话,你这个天刀之名也可以趁早不必要了。”
宋缺思绪跑偏了一瞬,在这个三打一里到底他父亲是这个一,还是他是这个一里反复横跳,又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必做出这等最坏的打算。
再想一想,回岭南一行的确是他一个人便能做到的事情,带上戚寻反而容易让人以为他是受到了旁人的蛊惑挑唆。
宋缺的眸光定定地落在了面前的送行酒上,杯中残影里倒映着一片暖色的烛光,也映照着他目光中的神采。
他忽然觉得他会提出这个问题,或许并不只是想让前去宋阀说服长辈的人里多出一个来,这其中多少还有几分他的私心。
他又旋即听到戚寻继续说道:“何况比起宋阀的行动,我更需要确保北方的各方按照既定的方向发展。”
就像此前她以素月流天的烟花栽赃给宇文阀一个天降异象,在政治博弈上应变尤其快的宇文述会果断选择将此异象转嫁到朱满月的身份上一样,说是说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实在难保有些人会忽然做出什么让她猝不及防的灵机一动之举。
也或者不是因为有些人太聪明,跳出了她一步步埋好的圈套,而是因为有些人的脑回路根本跟寻常人不同。
宇文赟固然不像是那个以疯出名的北齐皇族,却也的确很能做出让人意外的事情。
在宋缺回到岭南的这段时日里,她留在北方能比跟他一道南下做更多的事。
她都这样说了,宋缺又哪里还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那便等我的好消息了。”
宋缺举了举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