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楚红甚至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还对戚寻始终抱着一种欣赏且感激的心态。谁让在她这折磨人的病症上,对方还当真是尽了力的。

可现在,她们两人之间起码还隔着一个杀子之仇。

但当尤楚红推开房门,在庭院中见到戚寻坐在石桌前头的时候,却有种对方依然是独孤阀府上的客人的错觉。

身披华氅的少女神情安然,贵气天成,更是十足的自在,让尤楚红不由将手中的碧玉杖又握紧了几分。

正如戚寻所说,长安城里的人便是加起来围剿她,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以尤楚红的眼力,几乎是在看到戚寻的第一时间便确认了这个事实。

一年的时间只是让她这位独孤阀的掌舵者彻底恢复了身体的康泰,却被更多杂事所绊,根本没有多余的闲心去考虑武道的进展,但戚寻显然不同。

如果说先前尤楚红还对她的水准大抵有数,现在便只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朵空中飘云,谁也无法预测到这到底是一朵降落雷霆的阴云,又或者只是一缕流动飘飞的景象而已。

“圣君远道而来,独孤阀并未来得及开门迎客,倒是老身的不是了。”尤楚红一步步朝着戚寻走来,见她心中的疑问都在对方近乎默认的眼神中得到了解答,只能神情肃然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报仇之类的话,绝不会从一个还有家族要背负的人口中说出来。何况在政斗权斗甚至是一统天下的争夺中,所用的手段再有什么阴私之说,也都是策略中的一种而已。

事实上若是她站在戚寻和宋缺的角度,要还天下一个清平盛世,又能有戚寻这样的本事,只怕会在斩草除根上做得更绝。

所以她也只是旋即又问:“敢问圣君来意为何?”

“大概不是来劝降的。”戚寻的回答很实在。

尤楚红看着对方镇定自若的动作,仿佛此前来长安城所掀起的那些个风浪都不存在一般,朝着她推过来了一只茶盏,便实在不免有种心口憋闷之感。

但理智告诉她,戚寻所说的的确不错,她是没有劝降的必要的,以宋缺如今手握兵权,只需顺水推舟地吞掉尉迟

迥的败兵,合兵一处后,长安城就是最后的孤城。

即便在长安城以西以北还有这样一片广袤的土地,但若是没有那个进击的剑锋,这些东西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一个迟早要败亡的势力,的确不需要让戚寻来劝降。

“我很看重尤老夫人的本事,但不能让独孤阀还是独孤阀,所以我想给您提点一条活路。”戚寻语气平静地与尤楚红对视,其中诚然认真的意味并不需要多说也能看得出来。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一笑泯恩仇的事情,独孤阀也的确是在戚寻的压制关陇世家计划中的受难者,但尤楚红执掌门户,深知这世上除了合作与臣服,还有许多种并非仇敌的关系,这世上也并不是只有非黑即白的立场,戚寻更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既然她说是活路,便也必定是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