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根没把我的话当回事。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一点,更令人无奈的是我竟又下意识地认为这理所当然。

「蓝田有纪。」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带着浑然天成的骄傲,口气平淡到甚至不像在彰示某种权威。

然后我看见他笑了一下:

「别忘了你在跟谁讲话。」

迹部景吾显然没有前往平民家做客的打算。跟我一起走出车站后,他借用我的手机拨出一通电话,没过多久便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们身前。

佩戴着白色手套的司机弯身打开车门,迹部景吾上车前把手机扔回给我。

「谢谢。」他说:「遇到麻烦可以随时找我。」

我呆呆地说了再见,回到家里后才发现通讯录里多了一串迹部景吾离开时输入的联系方式。

备注名称是简简单单的「迹部景吾」,他亲自打下的四个汉字就静静地躺在手机屏幕上,我一时竟也没有冲动把它改成「会长」或「迹部学长」这样更为妥当的称呼。

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个名字,然后关掉了手机屏幕。

我不会有机会主动拨通那个号码,至少那时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之后再见到迹部景吾时,我只字未提那天在地铁站偶遇的事情。他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受人景仰的学院领导者,对学生会的一切工作要求严格的顶头上司。

今天是我的假期。

没有学生会工作加持的傍晚,我捧着罐装咖啡蜷缩在图书馆最角落的椅子上,静悄悄地独自翻看自己中意的大部头书籍,直到太阳全部没入地平线——本该是这样的才对。

我从厚厚的书脊后面露出一双眼睛,带着些许不解注视着迹部景吾安静地落坐在桌子对面。

我不太相信这次仍是巧合,于是默默地放下书,轻声开口道:「会长找我有事?」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扫了一眼我面前厚重的古典小说:「眼光不错。」

「啊哦。」我茫然地垂下眼睛,虽然依旧不解,但又觉得不能就这样晾着他不管。

说到底,在已经意识到迹部景吾就坐在我的对面这一前提下,我也根本不可能集中精力去理解书中的内容。

「这里很适合一个人读书,所以我偶尔会来。」我干巴巴地说道。

「还算华丽。」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如果会长有想看的书,我可以帮你」

对面的人把视线移向我的脸。

「做你自己的事。」

没什么人情味,迹部景吾专属的指使句。

我只好又老老实实地把脸埋在书本后,偷着对他做了个鬼脸。

这个人,真的没有一点扰人清静的自觉。

小说是最好的镇定剂,起码它足够长。

也就是过了使我能够静下心阅读的一段时间,我才恍然意识到迹部景吾或许仅仅抱有跟我相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