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还是那个曾经看到弱小可怜的她, 便动了恻隐之心的那个公子吗?
她因为惊愕,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敢置信的望着裴境, 就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然而她很快就想明白, 公子一直没有变, 他从一开始就是这般的人,他会因为要守礼,要维护名声而对那些贵女们不假辞色, 骨子里也带着对沈老爹这种老农民的轻视。
他会对服侍自己的丫鬟有一丝宽容和心软, 也仅仅是对划归到自己势力范围的人,为什么他会教她们这些丫鬟读书习字, 是因为丫鬟会认字也能更好的服侍他。
而对于别人的丫鬟,别人遭受磋磨, 遭受发卖的可怜通房。
高高在上的公子,本就没有什么同理心,又如何能共情他们这些底层生活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
她那样怔怔的望着她, 大滴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而她自己好似没有察觉到似的, 就那么呆呆的, 愣愣的。
裴境顿感一阵头大,熟悉的胸口闷, 心中酸涩的感觉又找上了他。
他就是见不得她哭。
“就这么伤心, 我记得你跟画眉, 不是没什么交情吗?也太容易伤感了吧。”
裴境的声音显得有些苦恼。
沈妙贞听着他的话,虽然好似句句是在安慰她的样子,实则却是句句扎她的心。
因为是卖身契捏在主母手里的家生子通房丫鬟,所以可以想卖就卖,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定下了她的生死。
哪怕是因为姜三娘不能容人,哪怕画眉并没什么过错,对外也要说是画眉服侍不周,野心勃勃,惹怒了主母,活该由此下场!
“奴婢伤心,不过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公子若是瞧奴婢哭不顺心,奴婢便出去,不碍公子的眼。”
裴境被气笑:“我现在对你真是宠过头了,你都能拿话噎你家公子我。”
沈妙贞却不为所动,只是倔强的抬起头,清凛的大眼睛,因为流泪的缘故,蒙上了一层纱,叫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裴境说了斥责她的话,却并未真正斥责,那一句反而半是责备半是妥协。
“教你念了书,你那些词便都用来对付公子了,你跟画眉算什么物伤其类。”
“如何不算,我们一样是奴婢出身的通房丫鬟,一样低贱,在主子眼里,根本就不算个人,说发卖就能发卖,动辄打骂也无处说理去。”
裴境的心中有股闷火,他实在不懂怎么哄女孩子,在马车上,是头一回对一个姑娘低头,妥协。
裴境气的一拳头锤在桌子上,‘当啷’一声,把个汝瓷的茶碗都震到桌子边上,直接掉下去,摔碎了。
紫毫急忙进来:“怎么了?什么东西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