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仍然记得,小学时她因为人长得漂亮乖巧,常被班里其他同学抓头发,抢东西,甚至被掀裙底——美名其曰:她好看,想跟她玩。
徐母从来不管,每次她哭着回家,得到的都是冷眼以待,以及责骂她脆弱不堪的言语暴力。
有个同学偷了她的文具盒,她回家找母亲讨公道,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哭。
徐父那时常年待在外省务工,一年都不回几趟家,家里拮据,徐母和她挤在一家小出租屋里,没有厨房,就在外面的露天过道上堆了几块砖,放上一口锅,像极了孩童们过家家的灶台。
徐母当时在做饭,在大夏天浓浓的烟雾里挥舞着铲子,汗水顺着脸颊落下来,每一部分脸部肌肉的线条抖动都在表达着她的不耐烦。
她说,哭哭哭,就知道哭,有什么好哭的?
她说,我最讨厌哭的孩子,以后你在我面前哭一次我打一次。
她说,文具盒丢了找老师,找我有什么用?也不知道当面把东西抢回来,真怂,没用。
她说,你一点也不省心,别人家的小孩五六岁搬个凳子就上灶台了,你都八岁了,炒个青菜都能炒糊。
她说,活该你这样的孩子没老师喜欢,老师就喜欢机灵的,他不给你主持公道,一定是因为你不够聪明,成绩不够好。
她说……
她还说过很多话,徐瑾都记得。
可她记得最深的,就是不能在妈妈面前哭。
幼儿园老师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后来想,不是的,会哭的孩子只会挨打。
于是从那以后,她遇到什么难过的事,都只会和着眼泪往肚子里吞,明明泪失禁的体质,却再也没有在徐母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但时隔多年,她保持了这么久的习惯却在顾清崖这里破了戒。
身侧默默递过来一张纸巾。
徐瑾伸手拿了,往前走的步子却没停。
她曾在一本心理学的课外书中读到过,不哭不是因为不委屈,是因为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诉说委屈的人。
而会哭,是因为知道有人心疼。
她想,她也撒谎了。
她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太信任了——但这种信任来得太没有缘由,让她感到了莫大的恐慌与烦躁。
顾清崖问过她很多次,为什么只有在他面前时,她总是毒舌且刻薄的。
她那时自己也不懂,答不出来,现在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