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遐早有预料,只是想到陆尘彰,心口还是钝钝地难受。若是让他知道这件事,该有多伤心。
“老师,您今日在课上出这道题,也是陛下的意思吧?”
贺松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墨遐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中。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想要忽视却又如鲠在喉:“老师,学生能够看看您前几月春闱时的文章么?”
贺松似乎早就料到墨遐会有此一问,从书案边摞得整整齐齐的一沓纸中抽出最上面一张,递给墨遐。
辞藻华丽,文采斐然。
从国不可一日无君,上升到君不可一日无后。从君为民之信仰,下沉至后为妇之表率。
言辞恳切,情真意实。
若非墨遐事先知晓,绝对看不出这是一篇拍德临帝马屁的文章。
贺松瞧着墨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硬生生扭曲的神情,揶揄道:“看了这篇文章,是不是觉得我过于谄媚,不配这个状元之名。”
墨遐将文章放下,摇头:“学生不敢,更不会抱有此想法。”
“哦?”贺松惊讶地挑眉,“你这么说,倒是真让我觉得有些好奇。你应该知道,这篇文章一旦传出,我的那些同窗同科,天下文人名士,都将会戳着我的脊梁骨,指责我媚趣软骨,不配为官。”
墨遐抬头看着贺松:“老师会惧怕这些言论么?”
贺松傲然:“若我惧怕,又岂会让这篇文章出自我笔下?”
墨遐笑道:“老师有忧国忧民之心,更有兴邦利国之志。若不入朝为官,空有一身傲骨清风,隐居山林,岂能还愿于民,岂非弃天下百姓?与其如此,不若反道而行,进朝入仕。来日肃朝政,兴农桑,流芳百世,何尝不是一桩美谈佳话?”
“至于过程”墨遐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笑又很快抬起:“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谁又会在意呢?”
贺松眼睛越来越亮,神色越来越激动,听到最后,面上已是抑制不住的震惊与欣赏:“墨遐,你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小小年纪,竟能对世事看得如此透彻。可叹如此简单的道理,有些人却一辈子都不曾想明,困囿于一方芥子,终生不得出。”
贺松看着墨遐,道:“墨遐,若非知道你的年龄,我当真以为你至少已至而立。”
墨遐:“”
墨遐不动声色地绕开这个话题:“老师,多谢您为学生解惑。”
说完,便欲起身。
贺松看着墨遐,突然道:“墨遐,你很有才华,却因家族所困,不得不入宫成为五皇子的伴读。五皇子在宫中的处境你不会不知,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另投明主么?”
“你是一块尚未琢磨的璞玉,我相信无论是谁,都不会拒绝雕镌你这块美玉的机会。”
墨遐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直到此时,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老师。”墨遐握紧拳头,将面前贺松春闱时的文章推了回去,“我入宫是因明襄侯府相逼,我别无选择。留在五皇子殿下身边却是为了殿下,是我心甘情愿。我知老师为我打算,可是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