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钧病了?烟景听了心里头终究是有些不忍的,可那日她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都已经撂开了手,再见了又能如何,何必又让他生出一些念想来,如此更不好,需让他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其实这几天她也在想一些事情,从前书钧对她的那些好都还历历在目,求婚时的红叶题诗,樱桃沟的漫天蝴蝶都让她忘不掉,她何尝不知道他很爱她,可惜过犹不及,终究是回不去了。
烟景想了想道,“荃姐姐,我想以钧哥哥的禀赋,他定会好起来的,既然病了便当请医好好调摄,我若去了反而会打扰到他的清宁。不过我虽不去,倒有样东西给他。”
说完转身进了屋里,从柜子里拿了一张字幅出来,打开看了,上面写着两行大气磅礴的诗“花落但余心向日,剑埋终有气干霄”,是她从前逛庙会的时候,在画棚里一眼相中买下来的。
她自从看了聿琛写字,在书法方面也有了一些鉴赏能力,她见那字写得很是独特,非隶非行非草,却又糅合隶、行、草的笔势和结构,作书手法多变,气势疏狂,虽不是名家,也是冷门高手写的字,诗又写得极大气,故买回家收藏了起来。
送这幅字给他,不过是告诉他花落剑埋,情意决绝,劝他早日放下儿女情长,建功立业,辅国治民,实现平生的抱负。
烟景拿着那幅字轴出来,说道:“这一幅字轴,你代我交给钧哥哥,他看了应当会明白我的意思。”
诗荃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合着她这一趟是白来了,十几年的交情了,她竟一点情面都不给她,拿了一张字幅来敷衍,哥哥对她掏心掏肺的,她却轻易地便退婚了,哥哥伤心过度病倒了,想让她来看一眼都不能够,她的心是捂不热的,哥哥这回应当是彻底死心了吧,她真是替哥哥不值,痴心错付的下场便是这般惨淡。
诗荃接过那幅字,也不打开来看,倒把眼睛直直地瞅了她半盏茶的功夫,才说道:“烟妹妹,你真是好狠的心,怪我从前错认了你。”说罢也不告辞,便转身而去了。
诗荃走出柳府的时候,面上尤带了几分怒容。
烟景望着诗荃姐姐悻悻而去的背影,不免轻轻叹息了一声,看来退婚是将林家狠狠地得罪了。
但也只能这样了。
这一日,烟景去了沈宅看婉璃姐姐,她被东厂番役带走的那日,婉璃姐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当时生产情况虽然凶险,好在挺过来了,母子平安。
小孩粉粉嫩嫩的一团,圆溜溜的大眼睛,很爱笑,十分可爱,取了小名小汤圆,烟景给他带了两对小金猪和金项圈作礼物,还送了她亲手做的一套泥俑玩具。
烟景逗弄着小汤圆,看着他咧嘴笑个不停,她的心情也快活起来,她也好想给聿琛生个孩子,好想好想,可他们还没那么快到那一步……
婉璃正在坐月子,孩子有奶娘帮着照顾,倒还省心,就是坐月子诸多禁忌,不能洗头、洗澡,每天只得呆在房间里不许出去,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真是苦不堪言,用她的话说,就是坐月子没病都要坐出毛病来了。
因而见了烟景来看她,一扫愁闷心绪,起了好大的开心,见她好好地回来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婉璃那日生产在即被东厂番役劫持,沈燃为着救她,舍下了烟景,终究因保护不力,被太子在密折中批了一顿,降级罚俸,从锦衣卫千户降为百户,罚没一年的俸银,从太子直接控制的北镇抚司调到政府管辖的五城兵马司巡城去了。
婉璃头上戴着抹额,正歪在炕上,旁边设了一只熏笼,让烟景在熏笼旁边坐了,说道:“烟妹妹,其实自你出宫后,太子殿下便安排了燃哥哥领了手下的一帮弟兄在暗中保护你,上个月你遇险,燃哥哥本可以将你救出来的,东厂的人却早有预谋地将我劫持了去,我当时受惊动了胎气,情况很不好,燃哥为着救我,才放走了东厂的人,你被抓走后,我们非常自责不安,后来得知太子将你救出来了,心里才好过了一些。”
烟景这才得知东厂的人为了抓走她竟劫持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果然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那种情况下当然得救婉璃姐姐,所以她一点都不怪沈燃。
不过,经婉璃这么一说,她也算明白,那日为何沈燃会带着许多锦衣卫来救她,原来,是聿琛一直都在派人保护她,烟景心中暖融融的,同时也回味过来,哪怕她离了他出宫,和别的男子定了亲,他也没有真的放开她,若没有这次的劫难,他应当也不会放任她嫁给书钧的,他总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他的身边,可不是么,才分开了半年,她又乖乖地对他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