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如同晓星一般熠熠发亮,说道:“姑娘唱得好曲儿,让人如聆仙曲,不能忘怀。”
她低了头浅浅笑道:“公子休要笑话。公子箫声清妙,真是个才子,妾慕公子之才方在此驻足。”
他大喜过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在帷帽中朦胧绰约的面容,语意温醇地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府上在哪里?”
她默了一会,偏过头去,轻轻叹息道:“只恨相识太晚,妾身已经嫁作人妇,与公子无缘了。”
什么?!他突然感到眼前黑了一下,一种巨大的挫败之感仿佛要将他击倒了。他此前从未对任何女子产生过如此强烈的爱意,而眼前这个令他一见钟情,神魂颠倒的女子,竟然已经被别的男子占有了,他虽贵为帝王之尊,却被上天如此戏弄。可他是天子,只要是他看中的女子,都可归他所有,就算她已经身为人妻,他也一定要得到她。
“过去之事不可追,惆怅亦无用,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你不肯告诉我?”
她撩开帷帽上的轻纱,看了他一眼,再低下头去,脸上却早已经红透了,轻悄悄地道:“云弦歌,小字敏敏。”
他心头砰砰直跳,笑道:“闻弦歌而知雅意,今日你我的确是知音之遇。”
她莞尔一笑,双眸晶莹,“时候不早,妾身回去了。望公子珍重。”说着转身便去。
他心头被一腔浓烈的情感灼烧,顾恋不已,禁不住追了上去,“你我既为知音,岂可只作一面之交,明日能否与你再相见。”
她迟疑了一下,嘴边扬起一丝掩藏不住的笑意,终是点了点头,“明日梅花岭。妾与公子再会。”
原来倾心于女子是这等滋味,如痴如狂,顷刻都难捱,他拥有过这么多女人,也喜欢她们的千娇百媚,但那种喜欢跟今日的喜欢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真想不到他在江南才遇见了今生所爱,虽恨没有在她未嫁前相识,但她还很年轻,一切都还不太晚。
他看着她离去了,只觉面前明媚的春色都阑珊无味了,回去之后的这一夜也没召幸任何嫔妃,只是辗转无眠。
第二天他与她如约在梅花岭相见,漫山梅花开遍,皎皎如雪,两人在花下喁喁笑谈,只觉时光飞速,难分难舍,几阵梅花雨纷纷落下,拂了一身还满,他心中柔情万千,握起她的纤纤玉手,亲手给她戴上一只赤金缠丝嵌珠梅花镯子,以作定情之物。
两人感情升温得很快,他又约了第三天见面,她应允了。他回去后情思满溢,禁不住将她的模样细细地描画了出来。
第三天在桃花池馆见面,千树桃花灼灼开放,艳如霞云,他告诉了她他是当今天子,明日便要离开扬州驻跸苏州了,要带她回宫并册封为妃子,她果然大惊失色,说知君非是凡品,却不想身份如此贵重,能得他的赏识本是她的莫大福分,只是已为人妻,恐不堪承受如此恩宠,且容她回去再考虑几日。
他心中不悦,天子金口玉言,她本应该欢喜谢恩才是,但他实在爱她得紧,却也愿意多优容她几日,便开恩给了她三天的时间,并安排了近侍长仙在扬州接应她。
不想三天后她随长仙到了苏州的御船,却是当面拒绝了他的圣意,他伤心失望极了,他对她一腔痴心,可她却要断绝君恩。他不由得发起了狠来,将她拘在了御舟上不放。
皇后不知怎的得知了消息,前来劝他放了敏敏,说君夺□□,必为江南士子取笑,天下还有那么多美丽秀女都归他所有,何必非她不可,当以君德君行为重,莫要失了一国之主的风度。
他没有听。皇后见规劝无用,竟瞒着他将敏敏送走了,他是以大怒,跟皇后起了争执,皇后性子刚强,亦不肯退让,他当众踹了皇后窝心脚,自此帝后失和。
他伤透了心,也恨极了敏敏的绝情。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南巡了,将自己封锁在了皇城里。
可他得不到她,对她的爱意却愈加狂热起来,烧心蚀骨,为了摆脱对她的爱恋,他只能放纵□□,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开始在万千女子中找和她有相似之处的替代品,当年宠爱皇贵妃,亦是因为皇贵妃笑起来的时候像敏敏的缘故。
可纵欲过度也渐渐掏空了他的身子,他也是因为这个开始迷上求仙问道。
他与她在江南的遇见,是那样的美好,烟花三月,落英缤纷,他的心像是十六岁的少年郎,只想与她携手临天下,不想最后却落得一个误字,她误了性命,香消玉损,他误了国,朝政窳败。
人间自是有情痴,奈何终究是错过了,可恨,可恨啊。
靖德皇帝双目凄凄,十七年了,已经十七年过去了……他才明白她原来也是爱极了他的,可他还是不明白她为何宁愿落得这么个伤心的结局,也要拒他的恩宠,究竟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