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荃再想不到如日中天的国公府突然倒台了,她的舅表小姑妹也失宠了,不仅连皇后的边都没沾上,还被送去了永陵,下场不可谓不凄凉。而她自己也成了罪臣之女,而一直被她看轻踩低、家世寻常的伪心姐妹却要坐上皇后之位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但诗荃从不意气用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无论心中再怎么气恼不平,她也会赶过来巴结奉承她,好攀上这一层的关系,若让忠义侯府知道她有了皇后这个靠山,看今后谁还敢给她这个姑奶奶脸色看。
如今的柳宅已是皇后府邸了,诗荃见皇后府装扮得锦绣辉煌,进门便有一种赫赫扬扬的气势,心中不由地钦慕起来,及至见了烟景,更觉比往日不同了,好像周身都镀了一层金色的荣光一般,那么高高在上。
诗荃更觉矮了半分,先俯下身来行礼,口气十分恭敬谦卑,第一句话便是,“烟妹妹,我父亲做下那等罪恶之事,是我们林家对不起你们,这阵子我一直十分愧疚,也不敢上门来跟妹妹道歉,不知妹妹心头可还会怪罪姐姐?如今妹妹有了这么大的荣耀和尊贵的位份,姐姐想着应当来恭贺,才不枉了我们姐妹一场。”
林蔚文犯下的罪已经惩治,烟景不是那等喜欢搞连坐的人,但当日她去了那么多信向她打听爹爹的案情,诗荃均没有回复,且她公公包庇林蔚文,导致案情停滞不前,让爹爹受尽牢狱之苦,她真的做不到一下子便冰释前嫌,所以今日面对诗荃,无论如何做不到如往日那般亲近了。
烟景淡淡一笑道:“姐姐和我许久未见,今日你来祝福我,我心中也是高兴的,何来怪罪一说呢。”
诗荃满脸堆笑道:“烟妹妹,当初你跟着的那个人竟是太子爷,却怎么也不露一声儿让姐姐知道,让姐姐好瞻仰瞻仰这无尚的荣光。太子殿下来我们扬州一趟,竟就让妹妹给遇到了,这可是天降大喜星啊,从前我便说妹妹天生贵格,注定不凡,果不其然,今后妹妹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娘娘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更要紧的是只要你诞下皇子,将来大燮国的江山都有你的一半儿,姐姐真是为你高兴。”
她这样的奉承之语,烟景听得不过淡淡一笑,后来听到她说大燮的江山都有她的一半,脸上的笑容便凝住了,“姐姐还是和从前一样会说话儿。但有些话素来就是忌讳,是说不得的,别说我们柳家绝无外戚干政夺权之心,我更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念头。所以我得提醒姐姐一句,虽说现在这儿只有你我,若是到了有耳目的地方,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便会惹来祸事。依我素日对姐姐的了解,知姐姐这是无心之言,那么方才说的那句话,我只当没有听到,今后也万万不可再说了。”
烟景虽言语温和,但诗荃却听出了她话中的厉害,只觉脊骨上起了细微的寒意,连忙噤声,脸色微微发白,“是是是,妹妹说的有理,姐姐受教了,姐姐没有受过宫里的规矩,一时言语失当,还请妹妹见谅。”
“姐姐明白就好。”烟景听她这样说,也就不提了,转了话头问道:“钧哥哥近来可还好?”
诗荃听她问起哥哥,心中才欢喜了一些,可见她对哥哥还是有些情分的,诗荃此时巴不得讨她的好,陪着笑道:“有妹妹这样的大贵人惦记着哥哥,哥哥自然能化险消灾,事事顺遂,哥哥现在已经大好了,这阵子在准备翰林院的散馆考试了,我想以哥哥的才华,应当能考个好名次,若能当上翰林院的经筵讲官,于他的仕途发展定大有助益。”
烟景还是从诗荃欢喜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隐情,看来钧哥哥又病了?是不是他知道了她要嫁给皇上为后的消息了,所以因为这个又病了。她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惆怅,她多么希望钧哥哥可以早日放下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啊。
烟景望着窗外的骄阳热烈,庭院里张灯结彩,目之所见皆是一派花团锦簇,笑了笑道,“钧哥哥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一定会有很好的前程的。”
“当初你和哥哥的婚事不成了,我还懊恼过一阵子呢,我一直在撮合你和哥哥,以为你终于要做我的嫂嫂了,如今看来是哥哥没福罢了,妹妹这么金玉一样的人物,注定是飞进帝王之家的凤凰,岂会栖息于我们这样的寻常仕宦之家,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兜兜转转,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所以我今日是真的为妹妹感到高兴。”
烟景说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只希望今后钧哥哥能早日得遇良缘。”
诗荃满腔兴头的来,见烟景终究是淡淡的那个样子,她讨好奉承着她,却没得到什么回应,想来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了,两家关系的裂痕不是几句好言好语便能修复的,两人的交情的确是回不到从前了。她本也是心气高的,也拉不下面子来求她今后关照,最后只得讪讪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