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决一身单衣,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血痕,他曾如玉的脸此时袒露出病态的苍白?,但他依旧跪得笔直,风卷起他松散的青丝,柔柔地将他面上的雪花拨开,似一棵在?风雪中独立的松柏,傲骨难折。
他并非崔氏的人,不再被允许进祠堂,只能跪在?宗祠的院中,美其名?曰是?乞求崔氏列祖列宗恕罪。
“去年春祭,还是?由?你打点的。”
从?光风霁月的崔氏三郎,到言不正名?不顺的罪臣之子,好像仅仅是?一夜发生的事。
崔瞻远站在?崔决面前,眯着眼睛看着宗祠中的一切草木。
不见?崔决回?答,崔瞻远不屑又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与?他擦身而过?。
“我劝过?你的。”
他刚走过?,听到背后的人出声。
“崔瞻远,我死之前会将你带走。”他的声音又低又轻,仿佛就剩下一口气了一般。
他在?暗房中被囚了半个月,又等宗族的人从?各地赶来,在?风雪中跪了两个时辰。
崔瞻远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呼出一股白?气,笑呵呵道:“我本也想着,或许吧,毕竟你可是?崔氏三郎呢,可惜,宗长不允许,他们都说我心慈手软,我想也是?,就算你总要跟我作?对?,三日后我会再来替你收尸的。”
崔决的长睫轻闪,仿佛是?没听见?一般。
崔瞻远再不与?他多说,径直离开了宗祠。
等到宗祠再有人来时,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
“崔决,三哥,啊,我现在?还能这么叫吗?”来人是?崔琅,他第一时间听说了此事,就兴冲冲地来到宗祠,看到崔决现在?的模样?,恨不得上去把他胳膊卸下来,就跟上次他把他胳膊扭脱臼了一样?。
“我真没想到啊,我们三郎君,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崔琅假笑了一下,从?地上团起一个雪团,在?手中掂量,“没事你别?害怕,我是?不会打你的,你现在?这样?我真怕一失手将你打死了。”
崔决对?他的态度如同对?待崔瞻远,视而不见?。
在?他眼中,崔琅的叫嚣,仿佛跟呼啸而来的风,飘零而落的雪,没什么两样?。
“你还不求我几句?当初是?谁瞧不起我的身份,可现在?你呢?就是?个杂种,连崔家的人都不是?,要不是?因为怕牵扯崔家,真希望能看到你被斩首示众。父亲跟我说,你的爹娘就是?这么死的。你和该跟他们一样?。”
“你知不知道,本来打算与?你议亲的洛娘子,现在?跟大哥议亲了?你不配,你算什么东西!”
崔琅的一席话,对?于崔决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
崔琅说了半天,不仅冷的够呛,还觉得口干舌燥,呸了一声,“你可千万被在?这被冻死了,我还等着三日后亲自看你被处死呢!”
他冷笑一声,好像看到了崔决最凄惨的死状。
崔决觉得耳边的吵闹声,比他心中的吵闹声小多了。
尤其是?在?记忆被完全灌进来之后,他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更容易交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