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害怕,害怕被我丢下,叶盏的心一下子软了,我是他最后可以依靠的人了,既然把他带了出来,就要好好照顾他。
于是叶盏放软了语调,手指轻轻梳过他的头发:“我只是去检查一下飞行船,你跟我一起走的话,我会无暇照顾你。这里很安全,我只离开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你安静地呆在这里等我,知道吗?”
说完,他轻轻地吻了吻祁渊的脸颊,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默契。那些亲密无间的时光,他们喜欢亲吻彼此的脸颊,像是小动物之间亲昵地磨蹭。即使偶尔有争执不休的时候,谁率先亲一亲,就是一个无言的道歉妥协,很快又会和好。
那时候多天真,好像一个吻就是千金之诺,是万能的解药,是打开一切门的钥匙。
“……我等你回来。”祁渊被安抚了,他乖乖坐下来,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目送他离开。
叶盏没有贸然回到飞行船,而是谨慎地下了楼,借着破败建筑的阴影小心地靠近。到了隐约能看清飞行船轮廓的地方,深蓝交给他的遥控装置终于有了反应,深蓝平淡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来:“主……主、人,小……心……”
在他说完之前,叶盏就已经注意到了黑暗中潜藏的危险。那是一个瘦削的长发男人,缓步走入小巷,高跟靴子在地上敲出哒哒的声响。
龙寅!
他单独行动,居然比追兵快了那么多?!
为什么亲卫队也会展开追捕?他们难道不是该寸步不离地护卫城主吗?
叶盏一拍脑袋,这还用想,自己把祁臻最心爱的宝贝小儿子给掳走了,人家可不得倾巢出动把儿子救回去么!
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向着飞行船的方向跑去,同时通知深蓝做好防御准备。
风声呼啸,热血上涌,身上的新伤旧伤全部绽裂,叶盏用尽了全身力气奔跑,却感到身后的威胁如影随形。在这个十万火急的时刻,他却忽然想到了那个风沙弥漫的黑夜,带着祁渊死在逃亡路上的侍卫亭午。相隔五年,他竟然无意中重复了他的命运,如此的巧合,就像被绑上丝线吊下舞台、上演同样悲剧的人偶一样……
再这样下去,不用龙寅追上来,光是这些撕裂的伤口,就足以要了他的命。叶盏开始认真思考原地投降。
没关系,即使是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他们被抓回去,祁渊仍是那个小少爷,他仍是那个阶下囚,事情不会变得更糟糕……
“咻——”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叶盏先是感到后颈一痛,注射针头刺入了他的皮肤,接着子弹中的火药点燃压迫药囊,麻醉剂注入了他的身体。
离飞行船只有几步之遥,叶盏只感到眼前虚影闪烁,浑身麻痹,下一步就重重摔倒在地。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飞行船的舱门打开,一双黑色皮鞋缓步走到他跟前,嗡嗡响耳畔忽然捕捉到的仿佛十分遥远的声音:
“咦,这不是我们天底下最可爱的甜心宝贝小盏盏吗?”
第30章 炽烈
◎他的爱是一种独断专横、自作主张、大家长式的爱。◎
“那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过来是一个月以后。医生说我受了很重的伤,能醒过来就是个奇迹。”叶盏说,“我以为你会被亲卫队带走,但是打听之后,却发现你根本没被带回去。我立刻回到归墟找你,但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实在太累太慌乱了,根本没想到去检查深蓝定位的“安全”坐标。那片城市废墟之所以“人口不太密集,附近没有危险的异兽”,仅仅因为那里藏着更可怕的东西——归墟的入口。
归墟,所有绝望的感染者和尚有理智的堕种,最终都将归去那里,如同众水流向海底的无尽之谷。
在落日废墟号上的时候,叶盏曾听船员们绘声绘色地讲述织巢的主母有多么可怕,但在归墟那个地方,随便一个活物就能达到堕落圣人的级别。
而他把祁渊一个人丢在了那个地方。前后可能仅仅有几分钟的间隔,祁渊就失踪得那样彻底,连龙寅都束手无策。
他曾经非常努力地去找过祁渊,为了潜入归墟吞服危险的觉醒剂,去翻尸堆一具具查看那些高度腐烂的脸,甚至悄悄回到玄城,期望祁渊会奇迹般地出现在熟悉的街角。那段记忆现在已经变得很模糊,很多片段都好像是重复播放的默片:他反复寻找反复受伤反复崩溃,最后终于以一种近乎麻木的悲痛,接受了祁渊大概率已经死去的现实。
因为无休止地服用觉醒剂,有时甚至直接用异兽血感染自己,那段时间同样是他战力的巅峰,归墟的什么刺头他都敢惹,什么样的狠他都敢斗,打起架来像不要命,然而那个见证他挣扎的人却评价道:“我从没见过你如此软弱的时候。”
而现在,光是泅入记忆的深水,他就感觉自己重新变得软弱了。
但他是绝对绝对不能软弱的。
叶盏沉沉地眨了下眼睛,强行把这段记忆抹掉,一个字都没向祁渊透露。再开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疲惫:“……大致就是这样了。”
“嗯……”祁渊听完后,沉吟良久,问道,“那个叫你‘甜心宝贝’的人是谁?”
你听了半天只有这一个重点吗……叶盏不愿多说:“是我的一个旧识。收到我发的求救信号后他带着人及时赶来,先是找到了飞行船,但没有找到我的人。他把我救了回去,龙寅只有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想他应该很快就离开去找你,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没找到你,明明你就在很近的地方,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