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昭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嫌恶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他们面对面讲话?”
“……”孔雀的面庞转向祁追远,“你呢,你又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地下到处都是感染者,光这一点,就足以让我想把汽油浇下去。”祁追远换了个惬意的姿势,“极高的犯罪率,罪犯屡次通过地道逃跑;几乎所有人都是走私犯;极高的死亡率,环境肮脏滋生瘟疫。还有,你有没有想过,城里的人能够通过地道出城,城外的异兽和敌人自然也能通过地道进来。或许几十年前这些地道还有庇护的作用,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埋在地底的定时炸弹。我们必须立刻、马上将他拆除。”
“容我提醒一点,以防你忘了,他们是人而不是炸弹。”祁渊道,“你们的借口令人印象深刻,但看起来我还是没被当做是‘家庭的一员’。你们甚至不愿意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孔昭和祁追远的理由或许很充分,但无法解释一点:捕鼠计划肯定已经谋划已久,但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执行?父亲的寿诞临近,各方宾客云集玄城,他们难道不怕引发骚乱吗?
那么只剩下一条解释:地下发生了什么他们无法解决的问题,出现了什么令他们恐惧的东西,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提前执行计划。当吴雨萌带着X-39逃跑的那一刻,他们必然已经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威胁,自诩城市捍卫者的他们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那个女孩X-39,监控没有拍出她逃跑的身影,因此叶盏怀疑她是通过地道逃出研究院的。而当时自己提出反驳:假如X-39通过地道逃跑,那么地下的警戒程度一定会加强,不会让叶盏来去自如。
现在想来,一切都说得通了。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们并非放松了警戒,而是在酝酿一个彻底的、狂风扫落叶式的清洗计划。
思及此处,祁渊直截了当地问:“地底有什么?”
被质问的三人都有一瞬间的惊讶,虽然他们伪装得很好,但依然没有逃脱孔雀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祁追远问。
“地底有什么让你们恐惧的东西,以至于不惜一切代价要清洗地道?”祁渊重复了一遍。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祁追远说。
“那个叫玄意的怪物,你们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不惜让地底居民成为代价,只是因为你们根本找不到他,所以才要清洗他的巢穴!”祁渊陡然拔高了音量。
祁追远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孔葭夫人喝道:“追远,冷静一点!”
她转向孔雀,“你也是,祁渊,我们冷静下来谈谈。”
这场谈判中祁渊无疑是更加急迫的一方,他在这里耗费的时间越多,受害者就越多,他没有办法冷静地打心理战,也没有那个时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能步步紧逼,把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一颗子弹:“夫人,我们还是跳过冷静的对话,直接兵戎相见吧。我带来的人不多,也不是什么文明人,我们就直接在街上开炮、杀人、放火,在玄意毁灭这里之前我不介意为他打响前奏,让那些贵客看看好了,这就是我们伟大的玄城!”
他们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在贵宾面前丢脸,这就是祁渊的资本,也是他来谈判的理由。真的开始交火,逐荒的几十个人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他不想让部下作无谓的牺牲。
“何必做到这个地步……”孔葭夫人长叹一声,“我们并不是要消灭那些人,祁渊,你亲自去看看吧,我们不会滥杀任何一个人,只是将他们送到赤城去,那里的生活条件比地底好得多,他们可以开启新的生活。”
孔雀紧盯着她,没有说话。这些承诺还不足以让祁渊退步。
“追远,吩咐下去,让龙鳞不要开战,退出被逐荒占领的地道口。”孔葭夫人的声音逐渐变得强硬,“孩子,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将这些人带走。如果你想救他们,你就去救吧。但是我必须给你一句忠告:今天你也许能救下几十人,但你不可能救下龙野的600万人,是我——作为你父亲的代理——必须负担起所有人的命运。”
她的神情肃穆,声音坚定,眼神里透露着不下于任何人的决心。父亲还在的时候,孔葭夫人从不关心政事,忙碌地经营她的研究所,带着群学生搞研究,见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但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不同了。
“那你应该记得,父亲还在的时候,从来没驱赶过一个人。”孔雀丢下这句话,直接转身离开。
一条命令发往每一个逐荒成员:“停战,守住据点,继续搜救,等我过去。”
逐荒人少,没有分散行动,而是趁着天色未明,先袭击了两个地道口,夺取了控制权。他们戴着防毒面具深入地下,寻找幸存者,目前已经救了三十三人。收到命令后,他们果断收枪,不远处全副武装的龙鳞军也收回了枪,似乎是接到了类似的命令。
天亮了。万里无云,天空一片澄澈的碧蓝。
体育场的地道口有一段陡峭的斜坡,脱力的老鼠眼前一阵阵发黑,死死抓住凹凸的岩壁,拼了命地要爬上去。
范骁在上头伸出手:“加油!就差一点点,手给我,我抓住你!”
老鼠满脸是泥和血,听那嘶厉的喘息声,好像他的肺都变成了棉絮。他已经竭尽了所能,然而还是不够,全身上下早就不剩一点点力气了。
“我……不行了……”老鼠哀叫一声,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向下滚落。
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到疼痛,而像是落进了一团云中,身下软乎乎的——是一阵风托住了他!
紧接着,一只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的身体,一把将他推了上去。
好多只手抓住了他,把他拉到阳光下,老鼠脱力地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四肢不断地抽搐着。他听到耳边都是激动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