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盏有些恍惚,回忆起他的出生与昏睡, 一切尽如一场梦一般。
若是黑龙没有对孩子下手, 也许现在他们还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野外吧;也许他们会携手努力, 一起再度拯救龙野;也许黑龙的情况会持续恶化, 最后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告别……可惜这所有的可能性,都在那次噩梦般的伤害后,划上了句点。
“咚咚,”办公室敞开的门被敲响, 风饶带着笑意的脸出现在门口, 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李青草跟在他后面, 细瘦一条, 都被宽肩挡住了。
“太慢啦。”夏明焰拉着他进来,脚尖一勾, 勾了一把椅子过来给他坐。
“今天怎么有空来?”风饶问。
“来看看小灯。”叶盏懒洋洋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顺便来问问情况。”
“嗯?”风饶舒舒服服地坐定了, 呷了一口咖啡,“什么情况?”
“退化药。”叶盏开门见山道,“城外聚集了大量的感染者,每一天情况都在变得更糟,听说一期临床效果很不错,参加实验的轻度感染者全部恢复正常,重度感染者的恶化速度明显放缓。”
“哦,的确,效果好到出乎我的意料。”风饶笑道,“这也多亏你的血,给我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那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拿出来用?”
夏明焰早知道他来是问这个,长长地叹了口气。
风饶解释道:“一款新药的研制需要三五年的时间以及大量的实验。贸然用在患者身上,副作用是未知的。更何况我们在每个志愿者身上都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预算,制定了适合每个人的治疗方案,前后准备加上治疗,康复周期平均是10个月,每个人平均花了我们200万。
“你觉得要怎样把这个副作用不明、康复过程漫长的药用在城外病变程度千差万别的人身上?用飞船像撒农药一样撒两圈吗?”
“小叶你的担忧我们也知道,但是这几天已经有无数人来问过这个问题了。”夏明焰拍拍叶盏的肩膀,“说句实话,他们死于感染是一回事儿,万一用了药却死于副作用,那就等于是我们杀了人……哪怕外界的压力再大,我们也不想担这种责任。”
“我明白了。”叶盏揉了揉眉心,他想到退化药的投入使用会很困难,但没想到个中还有如此多的问题,“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问,你们还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风饶和夏明焰同时看向了他。
“你们看,我一直呆在这里无所事事。小灯昏迷着,黑龙在外面征战,你们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研究……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叶盏道,“退化药不是需要我的血吗?我每天都可以为你们提供新鲜的血,如果对你们的研究能有帮助的话……”
听了这话,夏明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他大力地拍着叶盏的肩膀,呜咽道:“小叶啊,你真的长大了!呜呜这几年你真的太苦了,我宁愿你没那么懂事……”
叶盏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老母亲的手拎起来丢回去,“打住!鼻涕蹭我身上了!”
风饶讶异了一下,很快又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已经提取出了有用的分子结构,暂时不需要你的血了。”
“另外,”他的语气中带上了担忧,“还是不要随意说什么抽血放血的,那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
“嗯,我知道。”想他在野外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为黑龙放血治疗。他会不知道那种通体虚冷头晕目眩的感受?只是在更重要的事面前,他没办法顾及自身。
“说到这个,看你最近精神一直不太好的样子,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风饶努努嘴儿,对跟在身后的李青草道,“小草,把我的咖啡拿过来,顺便给大家都泡上一杯。小草?”
李青草似乎一直在发呆,叫了两遍才反应过来,闷声不吭地去茶水间泡咖啡了。
“尝尝我带来的咖啡,这是产自巴拿马的豆子,由于虎神盘踞着种植园,据说需要穿着兽皮伪装成虎的祭司才能采摘,接着通过大型飞船转运四个地方,最后只有少量的珍品能抵达华夏区……”
说着,风饶惬意地呷了一口咖啡,经过他的形容,那杯咖啡似乎的确散发出金钱的香气,这家伙平时没什么架子,好像只有在种时候,会稍稍暴露他家底的殷实。夏明焰紧急开始仇富:“尼玛,土豪!”
“我将这种咖啡命名为‘极昼’,它的确有一些神奇的力量,早上喝一杯,一整天都会非常清醒;昏昏欲睡的人喝了,马上就能跳起来写十页报告;最神奇的是,给睡着的人灌上几滴,他们就会立刻从梦中清醒,就好像从来没有睡着过一样。”
“靠!有这种好藏货,不早点拿出来给哥们爽爽!”夏明焰拿胳膊肘捅他的腰,扒拉自己的眼皮子,“你看看我的黑眼圈!”
风饶无奈地举起双手,“这是刚弄到的,这不马上带过来给你了吗?”
李青草端着两杯咖啡走到门口,房门内轻快热闹的谈笑声像流水一般顺着门缝溢了出来。他能够判断,这是正常的那个风医生。
但就是哪里感觉不对。
咖啡的香气很诱人,而且仿佛真的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光是闻到那气味,就使人感到精神振奋。这样的好东西如此昂贵,风医生自己也只有一点点,却慷慨地分享给了朋友,李青草又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愧疚。
他推门而入,将咖啡递给夏明焰和叶盏。叶盏伸手来接——他看起来的确精神不济,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谢谢,我正需要这个来清醒一下,这几天一直头昏得厉害,像在梦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