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魔窥探到了他的绝大部分秘密,唯独缺少“凤凰血”的这一瓣。恰好叶盏身上的秘密很多很高质量,这让蛇魔花了些时间去消化。那么叶盏所有的策略都化作一条:他改变局势的速度,一定要快过蛇魔思考和消化的速度。
不过叶盏也是在赌,自身做到万无一失后,李青草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敢不敢真的下手,就成了胜败的关键。
他真没想到李青草能下手,而且如此果断。进门的时候,他第一眼就感到李青草比起自己更依赖风饶。
思及此处,叶盏不由问道:“你当时怎么想的?我给你一个针剂,你就真的敢往他身上招呼?”
“我不怕死。”李青草轻轻地说。
“那你就不怕这药剂害了风饶?”叶盏挑眉问道,“你分明喜欢他。”
心事被挑明,李青草垂下了脑袋,嗫嚅地说:“风饶是风饶,蛇魔是蛇魔,我分得很清楚。”
叶盏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但他们可是一体的,即使会害死风饶,你也要杀死蛇魔吗?”
李青草的脸白了几分,血色都消退了,如果一开始只是一些懵懂的好感,让他留在了风饶身边,那么接下来他拥有的只有漫长的噩梦,那些隐忍的仇恨,早就凌驾在爱之上了。他无法否认自己的真实想法,点了点头。
“你比我想象得要坚决。那么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叶盏从怀中摸索出一片东西,丢到李青草手中,“凤凰血的效力是有时限的,等到效力过去,他就会重新变回蛇魔。想杀死他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那是一片半圆的贝壳,边缘磨得极为锋利,如开刃的刀。李青草的手抖得厉害,握着贝壳刀靠近风饶。那男人呜咽着蜷缩在地,涕泪横流,口中不停地嗫嚅着“对不起”。
李青草蹲在他身旁,鼻头也忍不住发酸。他忍不住将风饶扶起来,让他靠着墙壁。男人对他的触碰反应极大,几乎是惊慌失措地一躲,后脑勺磕到了墙壁,发出砰的一声。这略显笨拙的样子,完全就是他认识的那个风医生。
即使是坐了起来,风饶也立刻缩了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他愧疚得无地自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呼出的气流都带着慌乱。
李青草跪坐在他身侧,怔怔地叫道:“风医生……”
风饶狼狈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于是又反复回想起蛇魔对他做过的一切,他从不知道心脏可以这样疼,只能断断续续地说道:“对不起,小草……我知道道歉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不起……”
“嗯,我原谅你。”李青草握着他的手,真诚地望向他的双眼,“虽然我没法代替其他人原谅你,不过至少现在在我眼中,你还是那个很好很好的风医生……”
“谢谢……”风饶止住了泪水,那清透的绿眸如冬雪消融、春天生长的第一片新叶般明亮。蛇魔本身有多邪恶,他所制造的分.身就有多么纯粹。
在这样真挚的目光下,李青草反而哽咽了,“就这样,以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去死吧……”
风饶点了点头,却又露出抱歉的神色:“如果能死在你手里,那真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但很可惜,小草,你不能动手,我只能自杀。”
“为什么?”李青草茫然地问。
“蛇魔死后,会诅咒那个杀死他的人。会有万蛇如火焰般缠绕他的躯体,他身上的每一个孔洞都会钻出小蛇,脑海中无时无刻不缠绕着蛇魔的呓语,他会变成一个行走的瘟疫,将蛇魔的诅咒传染给遇到的每一个人。”风饶说完,凄惨地笑了笑,“虽然你能察觉到蛇魔的一些本质……但是只有我,从内心去感受,才知道他的心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你所感到的不足万分之一……”
李青草窒息了,这时他突然想到为什么叶盏会叫他动手,他带着谴责的意味回头看了叶盏一眼,可那个人只是无所谓地对他笑了笑。李青草一哆嗦,就像最开始那样,他甚至更愿意亲近蛇魔,因为对面仿佛是一个更加深不见底的邪恶之物……
“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或许能让我的死有些价值。”风饶继续说,“我会去城外,与海巫的大军作战,在三个小时内,我会被海巫杀死。这样我的诅咒就会落空——因为海巫是一种思想,思想是无法被诅咒的。”
“城外的海巫可以交给我。至于城内的这些尚未完全感染的人,我知道你已经有办法了。”他看向叶盏,“可以吗?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也可以……”
“不必了,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信你一次。”叶盏拍拍手,“顺便一问,凌景被你搞哪去了?”
“在我办公室的阁楼上,不用打扰,过了几天他自然会恢复。”想了想,风饶又卑微地请求道,“请好好安葬我的父亲,别让我妈找到他的坟。”
“小草会去做的。”叶盏说,“退化药的配方呢?”
“问你脑袋里的小蛇吧。”风饶点了点李青草的额头,“它什么都会告诉你的。别担心,我死后,它也不会存活很久,大概一周之内会变成你大脑的养料。”
李青草捂着额头,比起脑袋里住着蛇的惊悚,他居然暗自希望小蛇不要死掉。
“还有,请帮我和祁渊说一句抱歉,我辜负了他的信任;小草,我所有的资产你都知道密码,请帮忙分给那些因我而受害的人,”风饶顿了顿,小指化为一条墨绿色的小蛇,它盘成一团,正在安睡,“最后,请把这条小蛇带给我母亲。”
“嗯嗯,我会的。”李青草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只等着骨头的小狗,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遗言。
风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可以对我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