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江与他鼻尖相触,半闭着眼,语调温柔至极:“与你相伴,即便是永恒也不够。更何况,这世上除了死亡,一切都在变化,没有真正的永恒。我不希望你死去,但人如果不死在今日,就不得不迎接明日,我希望你有明日。”
明日会持续多久?
安哲罗普洛斯说,明日,比永恒多一日。
周不渡不喜欢这样苍凉的基调,像阴天,像梦醒时分的幻灭,像告别,仿佛总有一个人会先离开。
但他笑了:“这很矛盾,如果我的明天有你,明天就和今天一样,那样便就是永恒;如果我的明天没有你,那样……无异于死亡。我不要什么明天,你给我一天吧,就今天。你说话真好听,我想听你说话。”
“当然。”越千江说。
七处征心,第六处。
那天晚上,他们把在尘根中间的心相联结。
他们聊了很多,像往常那样,却又有所不同,躺在船上,漂在江面,头顶是无垠的星空,身下是奔涌的水流,冷月清辉遍照大地,月亮悬在穹顶,地上的事物一览无余,月光之下没有秘密可以隐藏,但月亮不关心任何人,月亮只是月亮。
大约在出发后的第十天,周不渡没有刻意记住时间,所以不太确定。那一天,他们飘到了菱源河的上游,远远望见九嶷山,停船,上山,祭拜了舜帝,种下从洞庭君山带来的湘妃竹种。
第十四日,破烂的乌篷船沿着不知名的小河进入道州。
船舱里传出凄凄箫声,吹箫的人似乎并不熟练,又或者是气息不足的缘故,偶尔突然一个停顿,硬生生地把一支曲子拆成了不知多少个段落,让人感觉他永远都吹不完这一曲。
事实上,周不渡真的很想吹出一首流畅的乐曲,越千江终于肯让他吹照影箫了,但他只吹了一会儿,便觉得眼前发黑、气息不畅,越千江自然要帮他做“人工呼吸”。
这一来一去,船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