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脸圆圆的,没瘦成现在这个鬼样子,每天都要在宿舍给自己妈妈打电话,视频电话,有时候还会让我们也入镜,向我们介绍这是她妈妈,她和她妈妈,特别特别亲,是我无法理解也无法体会的那种感情。”
蒋睿恩叹了口气,声音越来越低,“这种情况就只维持了一个学期,大一下学期一切都变了,虽然宋伊伊看起来跟以前没差别,可她不再打电话了,也不再买零食了,越来越瘦,我们都隐约感觉到她家一定是出事了,但我们不好开口,她自己也什么都不说。”
“后来,终于瞒不住了,我和另外两个舍友一问,就全知道了。”蒋睿恩说,“我们忙前忙后申请了很多补助,各种水滴筹全都试过了,自己也给她筹了一点,可是我们都没什么钱,另外两个舍友她们家也只是普通工薪家庭,为了供她们念书也是把家底都掏出来的,最后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没用的。”
林君灏沉默了良久,他大概是无法明白这世上会有人因为钱而受尽折磨,这是他与蒋睿恩之间最大的鸿沟,他无法感同身受,甚至说不出理解的话。
但他能懂蒋睿恩面对宋伊伊时的无助,就像当年他面对竭斯底里的徐欢与时的无助,他不懂为什么上一秒还对他温柔以待的姐姐,下一秒就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以此威胁黎姣拿钱出来救她的母亲。
都是为了救母亲,她们可以做到这个份上,母女之间的情谊还真是感人。
如蒋睿恩对宋伊伊那种复杂的感情一样,他对徐欢与的感情也是复杂的,一边忍不住回忆她的好,一边又记得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刀,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蒋睿恩站在池边,看着池塘里的一堆残枝败叶,“我不可能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待她,因为我了解她的过去,我也无法评定她做事的对错,因为我不知道换做是我,我会不会这样做,指责她我做不到,支持她我也做不到,我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对她就像刚认识的是那样。”
可上周五的闹剧将这一切都打破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丑事,蒋睿恩被迫做出选择,在外面遇到宋伊伊时她的态度,在别人提起这件事时她的态度,就是她的选择。
风吹散了蒋睿恩的头发,她抬手捋了捋,回过头朝林君灏笑了一下,“ 好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两人之间插入了一段寂静,林君灏能说什么,他该说宋伊伊做错了吗?他12岁时判断不了徐欢与是否做错了,现在21岁,也判断不了宋伊伊是否做错了。
卖假药是错的,卖假药救人是错的吗?打劫是错的,打劫救人是错的吗?
普通人无法评定对错,只是无论做什么,都要承担代价,他们作为旁观者,只能让当事人承担代价,诸如当年他出庭作证了徐欢与的持刀伤人,诸如昨晚蒋睿恩对宋伊伊说的话。
他为此困扰了十年,至今还会在午夜梦回时看见徐欢与,他不希望蒋睿恩步他的后尘,成为下一个他。
林君灏看着她,眼底混乱的情绪怎么也压不助,“每个人判定对错的方法都不一样,我不能代替你说话,更不应该说点什么影响你的判断,我的话,可能会私心地希望,你不要受到影响就好。”
蒋睿恩挑眉,像是觉得他这个回答有趣。
“我说过,我不是圣人,我是个自私的普通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样,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
蒋睿恩点点头,“ 我明白了,那我们继续走吧,听说星池来了两只黑天鹅,怎么没看见。”
林君灏顺着她的话转移话题,“ 可能飞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绕着走一圈看看。”
林君灏没有将心里话说出口,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帮徐欢与,尽全力拯救她,如果这一次是蒋睿恩遇到这样的麻烦,他也一定站在蒋睿恩这边,支持她所做的一切。
他并非好人,判定是非不是他能做的事,是非对他来说也真的没这么重要,不后悔才最重要。
哪怕要承担代价,那便一起承担就是了。
蒋睿恩将林君灏送她的衣服带回了宿舍,叠好塞进了衣柜最里面,并没有拿出来穿的打算。
宋伊伊自从上周五出现过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她,这一周的课也没见她来上,老师似乎也听说了她的事,从没在课堂上问起过她的去向。
过了几周,同学们对这件事的兴趣渐渐淡去,转向了其他新的八卦,蒋睿恩还是没在学校里见到宋伊伊,另外两个舍友发信息问了,得到的回复都是在医院照顾妈妈。
蒋睿恩隐约觉得不对劲,但什么都没说。
周二,服装系的作业展览在艺术楼二楼展厅开幕,其中包含了整个服装系大二大三大四的作品,大二的学生几乎都只有一件作品,大三的相对完善,有完整的设计过程以及最后的四套成衣,而大四的几乎都是大学期间获过奖项的或是自己最满意的一个系列成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