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锦年从前没有戴过幕篱,还有些抗拒:“我从前没有戴过这个,便不戴吧,前几日出去,瞧见街市上并没有什么人戴。”
“贵女的面容精贵,自是不一样的……”俞锦清在幕篱下的脸微微蹙起,很快又舒展开,亲自拿过丫鬟手中的幕篱,替俞锦年戴好,“你初来乍到很多东西不知道……”
仓皇之中,却不知如何跟俞锦年解释。她二人的脸一模一样,因着成长的地方不同,有些许差别,但总体大同小异。她自十岁起就带着幕篱,寻常不以真容示人,又有一腔才名在身,所有人对她既崇拜又好奇
可俞锦年回来,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到处行走,岂不是叫所有人都一眼就能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吗?
京中贵人自是无妨,但她不愿凡夫俗子也知道她的模样。
好在俞锦年没有多问,屈膝弯腰,让俞锦清能好生将幕篱给她戴上。这时候,俞锦清才惊觉,这个双胞妹妹,竟然高了她一小截。
“妹妹身量高。”俞锦清声音极尽温柔,还抚了抚俞锦年肩上莫须有的尘,“瞧着比我略略胖些,不过京中以瘦为美,妹妹往后少食些即可。”
是一心一意为妹妹着想的好姐姐。
俞锦年垂眸微笑:“在邾城时不甚约束,二婶极喜欢孩儿们吃得多,说是身子康健才最要紧。”
“各地不同。”俞锦清牵着俞锦年的手上了马车,握着她的手对比,发现她的手没有自己的细腻柔滑,而且明显黑一些。
她心下微松,展眉笑道,“妹妹从前在邾城,平日都做些什么呢?”
“天气好的时候,堂妹的小舅便喜欢带我们去郊野踏青,去山间采药。二婶也喜欢带我们去庄子上泡汤钓鱼,天气不好,也要我们每日在院子里,最少玩半个时辰。”
俞锦清微微一愣:“每日都得要出去吗?夏日冬日呢?”
“若是夏日,只在晨起傍晚出去纳凉即可,若是冬日只要不是暴雨暴雪天,也都是要出门。”俞锦年说着问道,“姐姐在京城,不曾这样吗?”
俞锦清摇摇头:“自是不曾,京城贵女需得安静内敛,我们自幼修习琴棋书画,日日的课业繁重,得空了还得跟着母亲学管家操持事务。不过偶尔得空,与友人相邀出去玩,也是有的。”
“姐姐的童年竟然这样辛苦啊。”
俞锦年说起来,还有些惋惜,旋即反手拍拍俞锦清的手:“不要紧,我回来了,往后姐姐想玩什么,与我说,我带姐姐一起玩。”
“倒也……”俞锦清本来觉得也不必,可看着妹妹掀开的幕篱下,那张诚挚的脸,到底也没有说出来。
还是陈氏皱皱眉,端正的说:“锦年,你二婶是乡野女子,教养上难免有所欠缺,怎的你祖母也不约束你吗?”
“教养?”俞锦年收敛了笑意,淡淡看向陈氏,回头又看了看俞锦清,“母亲,二婶娘家虽不是京城的,但也算是邾城世家,母亲怎可背着人如此说她?”
“你……”陈氏恼怒,这个女儿简直与她犯冲,果真不是自己养大的,就一点都不贴心。
俞锦清见状,连忙安抚的拍着俞锦年:“锦年,母亲哪里是说二婶不好?只是各地不同,祖母原是京城女子,应当知道京城的规矩。你是侯府女郎,既然回了京城,自是要遵循京城的礼仪教养。”
俞锦年默默将幕篱戴好,双手交叠做端正了。到了现在,她自是明白,今日长姐温柔关切,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她从前过得好不好,那些在她看来的无忧无虑,对于母亲与长姐来说,都是没有教养的表现。
只是,她从前的日子是极其快活的,祖母也好,二婶也罢,她并不觉得她们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她虽然好玩乐,该学的规矩礼仪,一样也没有落下。
这些话,俞锦年没有与她们争辩,或许在她们眼中,京城的一切都是高高在上的。就像在陈玉琪心中,俞锦清与她虽是同胞姐妹,却有云泥之别。
一直到入宫,俞锦年都没有再说话。而俞锦清则在一旁,将这几日耳提面命的宫仪又说了一遍,复又看着她的衣裳,微微蹙眉。
“我给你置办的衣裳,你不喜欢吗?”
俞锦年抬眉看过去,她们的装束打扮不尽相同,俞锦清素雅端庄,而她则是明艳繁复。若非今日她不肯这样繁杂,非得将那层层叠叠艳丽的衣裳除去一件,头上的钗环也拆减许多,与俞锦清一道,只怕是更显得俗不可耐。
不知怎的,俞锦年便想起陈玉琪的模样。陈玉琪虽模样不如俞锦清,却也是个清秀佳人,偏偏每日穿得富丽堂皇,乍一看倒是好看,可与俞锦清站在一起,便高下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