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多谢你。”木怀青眼睛深微,清雅出尘的脸上带着几分真挚,落拓地站了起来朝风吟天作了个揖。
风吟天能够在知道赵岚清是燃灯火的情况下,秘而不宣,执意自己启阵用离火阵烧毁一切,多少算是救赵岚清于水火。
哪怕赵岚清本人并不知道。可,知情的自己,就这样承了风吟天这么大一个情,这个礼,确实该给风吟天。
“言重了。”风吟天没有多说什么,都知道互相对方是什么意思。话是这么说,却是微微侧身躲开了他的一礼。
晨起的阳光照亮了他无尘的脸,只那双眼睛像是开了刃的重剑一般,透着凛然的锐意,刚毅到了寂然的地步,望着那好不容易挣脱开厚重的云层而透出来的些微天光,静静道:“我并非为了你,只是为了我自己。”
“但行好事,论迹不论心。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你没有利用他,我便该谢你。总之,祝你顺利。”风吟天不受他的礼,他也不跟他客气,木怀青兀自行完礼顺手掸了掸自己的袖子,重新坐下缓缓道。
只是,那凌然不可侵的面容上终于多了一丝纠结,思忖了一下,才继续道:“虽然我与云青并无纠葛,但我多少算是欠你一个情。你要是央求我为你做一件事,我也可以答应你。”
“比如你此行何如,我可以与你算一算。”木怀青说着拿出袖子里的蓍草,一本正经地道:“不过,看你的雷云,想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即便你问了,若是涉及天机,我可能回答得也有限。”
“所以你要是有什么要求,还是尽量提一下吧。毕竟出了这个门,后续会出现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木怀青耿直道:“可能到时候不太好还。”
“多谢国师心意,只是不必了。”风吟天并没有因为木怀青的直言而生气,反而那一丝不苟的面色,因着他和赵岚清相似的脾气微微舒展了几分。淡色的嘴唇朝他弯了弯,算是理解了他的好意,摇头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从不圆满。总还给人留下一分周旋的余地。即便折损您的修为算出来什么,算出来的那四九的天衍,也必不会是我想要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木怀青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即将步入大乘的风吟天,怕是也和他一样,能够窥得自己的一丝天机了。
只是他定然没有全然相信过。亦或者说,那窥到的天机,并不随人愿。才会将心思牵系在那唯一的一丝希望上。
所以,他并非不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他只是想要和天争那一线生机。
“好。”木怀青脸上的无动于衷有些破裂,他埋起头又重新将刚摆出来蓍草一根一根地捡起来,眉间闪过一丝凝重,跟他道:“真的多谢你。”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活着回来。”
今天的天气不好,无相境被整个雾气弥漫着,宛如深渊地狱一般,唯有高高的山岚上顶着那淡淡的天光余晖,浮现出那并不分明的轮廓。
清风微扬,风吟天站在院子里,跟木怀青缓缓点了点头。
再一次将目光辗转到那尚在沉睡的屋子里,刚要转首离开的身姿便一顿。那有如刀刻一般的俊逸侧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怔忪,黑沉的眼睛里透着认真。
风吟天突然又回过头,朝着木怀青笑了笑,轻轻道:“我知道国师素来没将我放在眼里,也并不怎么情愿,我能够回来与岚清共白头。”
“可如果……,我是说如果……,若我能归来。国师可愿意给我个机会?从,把我当做岚清的道侣开始?”
“这件事,重要吗?”木怀青抬眉凝神望向这位龙章凤姿的年轻人,那静若明渊的眼睛泛出些许的不解。
妖修素生在云水天地之间,向来人情淡薄,关注的事情不多。更何况,抚养赵岚清已然耗了他不少心力和感情。所以,眼前这个人,确实从来没有落在自己眼底过。
不仅如此,自己甚至无数次想要杀了他。哪怕次次放过他,也只是因为自己心中牵系赵岚清,不想让他伤心罢了。
更不必谈给他个肯定了。
可,这个年轻人,这个时候连着自己的生死命运都不肯问,相信人定胜天,却愿意俯首问自己,能不能接纳他?
哈?
木怀青不理解,他很不理解。
“很重要。”风吟天郑重望着他,认真道:“岚清无父无母,在他心里,您已被他当做亲人。”
“在我们人间,新人结为连理,是需要亲人祝福的。”
“我很希望,能够能够得到您的认可,哪怕给个机会也行。”
“哦。”木怀青似有了然地点了点头,抬眉垂顾了他一番,还是道:“那要是回不来呢?”
风吟天那抿着的唇骤然一颓,似乎觉得木怀青说得也有道理。白衣衣袍角被风吹得轻展,终是在跨过了门去的时候,和木怀青道:“若是回不来,就算了吧。烦请您带他离开。此行与他,不过黄粱一梦,并不该留下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