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翔身边最亲近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是父母,而是球队、教练、队友,是那个与他同吃同住同场并肩作战的搭档萧羽。
展妈妈垂下了两条骄傲的肩膀,为某些横亘心底无法挽回的失落与遗憾,伏在她女儿怀里委屈地哭出声音。
“小翔你看你,你看你把妈妈气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到底怎么了啊?”
展翔缓缓坐到床沿上,脸孔深深埋进掌心。不知道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爸爸和小羽两人在里边谈些什么,他低声反复自言自语:“一定是爸爸弄错了,不会是那样的。”
“这已经不是弄错不弄错的问题了你明白吗?即使那个叫萧羽的小孩不是爸爸的……你还打算继续跟那个小孩一起打球?你以后还要跟他见面、说话、把人带回家来,让咱们全家人难堪么!”展云觉得她弟弟一定是打球打傻了,脑袋瓜不通人情世故。
展翔倔强地扭过脸去,望着窗外黎明时分从地平线缓缓绽开的刺眼光晕,说道:“这种事又不是小羽的错,如果有错也是爸爸犯的错!我没想到爸爸会做这种事,我跟小羽已经好这么多年了,他有事瞒着我们俩,他这样做太伤害我和小羽了……”
“小翔?!”展妈和展云一起望着人。
“以后别再跟那个人来往了,就当作不认识,算了。”展云低声劝道。
她们看到展翔咬住嘴唇,痛苦悄然化作愤慨,愤慨再悄悄化作无所畏惧的固执。展翔抹掉脸颊上的泪,像是终于发狠做出一项十分重大的决定,说道:“妈,以后别再逼我结婚了。我和小羽不会分开的,我要结婚也是跟他结!”
展妈妈和展云的神情一瞬间凝固石化,然后破碎,情绪随即在瞳仁深处崩裂成漫天纷飞呼号的雪片。
“如果今天这事儿是真的,如果他真是我的亲弟弟,我爸就这么把我给坑了!没他这么胡搞的,这算什么玩意儿啊!”
展翔简直想骂人,又想抽自己,又撮火又难受,拳头攥得紧紧的。若不是老爸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他当真生出某种私家后院遭人冒犯侵略之后想要干仗掐架的念头,即使那个侵犯小羽毛归属权的人是他爸爸!
他撅着嘴吸了吸鼻子,突然站起身,像是从满头乱麻中拨开迷雾恍惚寻觅到人生的真理,又或者干脆来个破罐破摔,把那块遮羞布彻底掀一个底儿掉。
在外边儿胡搞谁不会啊?至少我们俩原本就相爱得光明正大,为什么要遮遮掩掩,为什么不能见光?
“妈,姐,我和小羽都已经谈好久了,我们俩在一起感情很好的,我爸凭什么插一脚跟我抢人?小羽是我的人!我喜欢小羽我离不开他,被雷劈我也认了!……他早就是我媳妇了,就是没找着地方领证呢,妈您不是让我结婚吗,我退役以后就和小羽结婚!”
第124章 翔草出柜
萧羽完全没想到小翔子少爷脾气爆发,在毫无预先沟通的情形下贸然出柜,搅和了一个天翻地覆。
他从重症室里出来的时候,小屋里的情形就是展妈妈在极度震惊之下几乎气厥。那表情像是天塌下来了,已经砸到了脑门,准备张开双臂迎接世界末日,展老板车祸奄奄一息时都没见她如此绝望。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将萧羽吞没,再一次把他逼到无处躲藏。
展翔急得像提布偶似的把萧羽提起来摇晃,是不是,是不是,你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萧羽苦笑,对展翔摇摇头,真讨厌,你想让小爷跟你姓?你忒么想得美!
重症监护室里,萧羽穿着消毒隔离服,帽子罩住全部头发,口罩掩面,包裹得像一只粽子。展爸爸身上各处插着管子,看上去如同一座静伏不动的卧狮,原本强壮的身体像是被表皮连接出的一条一条透明饲管抽掉了精力,变得干涸而虚弱。
萧羽不敢用力呼吸,怕出气儿大了撞破眼前无形的气流,弄疼对方。
他张了张嘴,“干爸”两个字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叫不出口,在口罩的掩饰下变成一句轻哼。这个当初让他没事偷着乐自鸣得意的称呼,如今听起来十分讽刺,让他觉得丢脸。
展爸爸瞧见他,暗弱的目光就像即将熄灭的灯火被人拨了一下灯芯,窜出一片欣喜欢畅的光芒。
那神情看得萧羽心惊肉跳,不可能,绝对是你弄错了!他心头上那块肉,一头扯着眼前的展爸爸,一头牵挂自己老妈,还有一头顾念小翔子,快要被扯成好几个瓣子。
“小羽,刚才在外边……受委屈了吧?”
展爸爸极其轻微虚缓的声音让萧羽绷紧的肩膀骤然垮下来。如果是真的怎么办?要拿小翔怎么办?他心乱如麻地低声问:“您能不能告诉我,您跟我妈妈,你们原本就认识,是吗……”
展爸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阖上眼,眼皮闭上的一刹那,整张脸沧桑干涸的褶皱里仿佛注入了泉水,纹路缓缓舒展,内心深处角落里埋藏的某些愉悦记忆,在眼底流逝的时光中徘徊不散。
人生在脚边匆匆滑过,有些事终究不能从头再选择。回忆的书页搁置在心底,偶尔翻起页脚独自品味,或许已经足够。
“小羽,你是属兔的不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