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一定不拿它吃面。”南仲远已经感动得语无伦次了。
“小事。”沈白鸿豪爽地一挥手,似乎想到什么,又皱起眉头:“我听小鱼说你那个面很好吃,是怎么做的。”
白小胥和林郁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只有南仲远还后知后觉,非但如此,整个人还因为“偶像终于有用到我的地方了”而开心得不行。
“哦,那个面是这样做的……”
沉浸在感动之中的南仲远,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现在正在教的这个“偶像”,做的东西,是足够把他的菜全部变得面目全非的厨艺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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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鸿性格很爽快,和林爸爸这种一层层读上去的学院派完全不同,她当初进这一行,完全是兴趣,上学时偏科就偏得厉害,数学及格都难,文史却精通,过目不忘,每天放学之后就往花鸟市场钻,去寻摸古董。当年时局和现在全然不同,没有信息爆炸,没有网络,玩古董的跟戏剧票友一样,都是私底下一小撮人一小撮人地玩,连地点都跟打游击一样,不知道哪天在哪个人家里又聚了一场。她一个女大学生,也钻在里面,听那些老头吹牛侃价,也看多了他们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宝贝古董,见了不少深藏的好东西。
后来自己眼力好了,还和人结伴去乡下收东西,那时候人口流动不像现在这样大,不通车的穷乡僻壤她都去过,看中人家堂屋里的油腻腻的饭桌,只伸手一搭,心里就笑了。搬回来洗洗刷刷,竟然是一件紫檀木的八仙桌。也用S城几块钱一个的搪瓷脸盆换过人家家里装野菜汤的青花瓷碗,碗底是明朝官窑的款。
所以她想混进一个圈子,是很容易的。当初S城那些精得不行的玩古董的老头都被她唬得团团转,一个个要给她介绍自己儿子,何况是现在这几个叛逆期都没过完的小屁孩。
白小胥是早就认得的,南仲远把她当偶像,拿了大螃蟹在火上烤,烤完就递给她。就连秦陆这样的人,也对她很是尊敬。
但是晏斯梵一直懒洋洋地坐着,没有多说话。
沈白鸿喝着青梅酒,应南仲远要求,给这堆围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讲当初翻山越岭去收古董的趣事,南仲远身为忠实粉丝,在旁边提供图片做参考,拿了钧窑白瓷盏的照片给他们传看,一堆人讲得开心的时候,沈白鸿眼一抬,看见晏斯梵正侧着脸,懒懒地看楼下的花园。
白小胥虽然平时在晏斯梵面前动不动炸毛,有好东西还是第一个想到他,递过手机给他看:“看这个杯子!好不好看……”
晏斯梵略扫了一眼,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抬起眼睛,恰对上沈白鸿的目光。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只不过一个道行深些,一个年纪轻点。沈白鸿平时看起来爽快豁达,其实一颗七窍琉璃心,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她都清清楚楚。晏斯梵这种人,她一眼就看出是什么类型。
但白小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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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酒,大家收拾东西转战到楼下,人都走了,沈白鸿裹着披肩,看到晏斯梵靠在天台边缘吸烟,走了过去。
晏斯梵虽然背对着她,感觉却敏锐,也给程曦面子,叫了一声:“林伯母。”
“你是晏斯梵?我常听小白说起你。”沈白鸿语气不缓不慢,从容得很。
晏斯梵笑了一声。
“他一定跟你告了不少我的状。”
沈白鸿看了他一眼。
青年的脸沉在黑暗里,被月光照出来优美轮廓,嘴角带着点轻巧的笑意,似乎在嘲笑这个世界。
他这样的人,早年,她是见过的。论外貌论出身论心机无一不好,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活得,自然也很天之骄子。
“小白这个孩子,我和他父母有私交,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这孩子看起来聪明,咋咋忽忽,其实骨子善良得很,比小郁还单纯。”沈白鸿裹着披肩,慢悠悠地说:“你逗他可以,不要玩他。”
晏斯梵向来是慵懒散漫,他天生有这种影响别人的气场,能这样一针见血的人不多,不过毕竟沈白鸿道行高深。
他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我身边的人多得很,何必玩他。”
“但愿你说话算数。”沈白鸿看着正在草坪上蹲在林爸爸身边给他递东西修花园灯俨然忠心小马仔的白小胥,忽然笑了一笑:“遇上他,也算你的运气。”
晏斯梵只是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信。”沈白鸿看着他:“我看得出来你很聪明,我年轻的时候也聪明。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我不懂的,没有我学不会的,所以事事聪明,高高在上,觉得什么东西都在我掌控之中。但到我了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真正聪明的人,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聪明的。对有些人,是该聪明。但是,对有些人,你该糊涂一点,以诚相待,在他们面前耍聪明,太下作,也太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