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九离线以后,画上出现了光点,越来越大,逐渐扩散成一个出口,连着长长的通道。
他进入通道往前走了一段,看见通道两侧投影着游戏主角从小到大成长过程中,不同人格分别拥有的记忆。
每往前走一步就消失一段,最后只剩下他自己的。
通道的尽头是医生的声音,透着欣慰和成功的骄傲,在召唤自己的病人尽快醒来。柏里却站在离出口一步的地方,对着最后一段回忆的投影,仰头看了好一会儿。
那是幼年时的杨,抱着父亲送给他的小猫欣喜不已。稚气的笑脸上满是依恋,却看不见这个男人背后肮脏黑暗的欲望。
他得到了可爱的玩伴,也被给予扭曲的童年。这样的经历在他的灵魂上辐射侵散,影响他一生的经历。
他没有做到想做的事,没有成为想成为的人,也眼看着心爱的人消失远去。终于摆脱了一切以后,留在心底里感受最深的,只有伤害而已。
柏里微抬起下巴,额头在墙上轻轻撞了几下。迫使自己从剧情里抽离出来。
游戏中的体验并不会对玩家的身体造成损伤。头盔发射电波信号,刺激神经中枢产生疼痛感觉,在脱离游戏后就会消失。
他抬手把耳后的传感器拿了下来,不知怎么,总觉得腰后被桌角磕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就在刚才,有个人离得那么近,语气珍重地跟他说要活下去。转眼间却又笑起来,说都是其实骗人的,不过是为了拿高分而已。
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为了别人去牺牲自身的利益呢。
怎么会有无缘无故就对别人真情实意的人呢。
没有的。
亲如骨肉尚且不可能,更别说是萍水相逢。
“……”
柏里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出手机来想给唯一的朋友打个电话。可一抬眼看见窗外曦光渐亮的天色,想到她说的女孩子一定要睡饱皮肤才会好看,没怎么挣扎就果断作罢。
今天是周六。他全天都没有课,下午要去崔老板的店里做兼职,还有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可以补觉。
他一直无法在床上正常睡眠。近半年都在依靠游戏头盔,但今天的游戏时长已经用完了。
柏里丢开手机,半跪在床边探出半个身子,拉上厚重的遮光窗帘。
他在黑暗里又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床,把被子拖下来放在地板上,在桌子和床之间狭小的间隔里铺了个简单的睡铺,躺在上面抱着枕头闭上了眼。
房间里再次被浓重的安静笼罩。
夜好像烂泥似的填满了房间。
沉重的眼睛挣不脱夜的泥潭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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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醒,温良久烦躁得想登回游戏继续砍人。
似乎是通宵的后遗症,耳边嗡鸣声作响,吵得人头痛心烦。
已经是午饭时间了。他出了卧室,到客厅里找烟。何戟的房间门紧闭着,补觉还没醒。外面学生已经下课了,成堆成群的笑闹着去拿快递聚餐吃饭。可在16楼,只能听见模糊的风声。
温良久在客厅的柜子上找到最后半盒烟,点燃一根抽了两口就摁灭。
烦躁的情绪刚压下去一点,闹钟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拧着眉毛按掉闹铃,刷牙漱口洗澡换衣服,拿起洗手台边的淡香水喷了两下。确认自己身上没附着什么烟味儿,临走之前打电话给花店,又叫了个外卖才独自出门。
明市初春的气候干燥,风也很大。温良久把围巾裹了半张脸,先去了趟花店,去取预订的花束。
他每周这个时间都会过来取花,店员见了他也不多问,直接把配好的花束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