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里摇头。倒是被启发了思路,想起今晚两人是约好了要一起吃饭的,“有……外卖打给我。我让放门口了。”
突然被叫到医院被一群陌生人围着,如果不是温良久打电话来问,他到现在都未必能想起来主动报备自己的行踪。
很乱。
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脑子里就已经开始乱得发麻。周围喋喋不休的成年人见他面上表现得镇定,就连缓冲的时间都替他省略,不由分说地加倍灌输信息量进来。
以至于他现在稍微喘一口气,反应过来后脑子里只有对“原来人死了之后会有这么多麻烦事”的抵触。对“柏长遂死了”这件事本身反而没有多大感伤。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即使发生得仓促了些,也还是能很快接受。唯一的担心只有还在昏睡中的母亲。
如果她一直不醒来,事情的发生经过就无法被还原。可等她醒了,就会立刻面对警察的盘问。她要怎么用脆弱的神经接受当下的现实,又该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
“我看见了。”
温良久拎起身边的纸袋给他,敞口的牛皮纸袋里散出面包温热微甜的香气,“先垫垫,晚上回去再吃。”
“你先走。”
柏里再次摇头,“我今晚不回去了,得在这里等着。”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温良久想没不想就接话,“那我就在这儿跟你一起等。”
“不用。”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柏里却也说得分外果断,“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说的。”
在对视中僵持了几秒,先让步的人是温良久。
“……”
他无奈地起身踱了两步,终于打算妥协,又弯腰捧起柏里的脸细细打量,确定他并不太勉强后依旧不放心,“行不行?跟我说实话。”
柏里看着他,坦诚地点头,“还可以。”
“等等还会有人来。你回去的路上,如果有人问你,不要理他们。”
柏里细细嘱咐道,“如果非要问你,就说……说不认识我。不然他们会一直,缠着你。”
温良久屈指往他额头上一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给我操什么心。”
柏长遂身份特殊,柏里情况更特殊。温良久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能帮忙的地方有限,甚至说不定添乱会更多。平时再怎么不着调,这时候孰轻孰重还是懂得的。
但在关键的话题上,他依旧倔强地坚持,“我不认识的是柏长遂。不是你。”
柏里终于露出个笑来,细细地勾在唇角,转瞬即逝,“行。”
“柏里先生。”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有西装革履的男人来找他,“请跟我到我这边来。”
柏里颔首示意。抱着温暖香甜的纸袋起身又看了温良久一眼,没再说什么就抬腿走了过去。
温良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
回家的路上下了大雨。温良久没关注天气预报,也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看时间并不算晚,就站在地铁站出口等了一会儿。
雨越下越大。最初他身边一起等待的人们几乎都走空了。幼小的孩子穿着卡通雨衣,情侣们笑着挤在狭小的伞底冲进雨幕里。
不远处就是学校的教师住宅区,耸立的高楼上一扇扇窗子都透着亮。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在阴冷的雨夜,连路灯的光芒都显得格外温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同事打来的电话,问他工作的问题。
温良久瞥一眼近在眼前的“家”,转身回到了地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