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缀坐在卡车里,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水,扭头就看见了周人语正龇牙咧嘴地揉自己的脖子。
车队急着出发,而周人语的伤没好全。别的也就算了,但他之前扭到了脖子,任性地把医生给他固定的颈托给摘了下来……谁知道, 车队要驮着货物行驶漫长的路程, 路上还颠簸不断, 总是牵扯到脖子上的伤——对于现在的周人语而言, 这一路走的简直比地狱还要地狱。
林星缀早料到周人语非常“较弱”, 但看着他满脸憔悴、生无可恋的模样还是被吓了一跳:“我说,你还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住。”周人语咬着牙说道,“我们离沟谷基地不远了!……但我现在不只是脖子疼。我感觉浑身都疼。”
“……”林星缀叹了口气, 他和周人语作为车队里武力值倒数第一第二的人(大家默认的), 被安排在了车队最安全的位置, 一路上也没干什么搬搬抬抬的活儿, 甚至不需要在夜间为队伍放哨——他们要做的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而已。但就这样, 周人语还是表现地非常萎靡不振。
“你要不下车锻炼锻炼?”和周人语相处了几天,林星缀和他之间多少也产生了一些“革命友谊”,因此每当周人语哀鸣的时候, 林星缀都会敷衍似的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
“不了。”周人语皱着眉头说道,“反正有些人都不大想看见我……不过,等进了沟谷基地,咱们也算分道扬镳了。”
周人语实验室爆炸的事牵扯到了不少人,现在他的名声不是很好。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想凭借自己的研究得到基地的垂青——周人语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但也没见他发明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所以许多人都觉得他是好高骛远、做白日梦。所以对他的态度也不是那么尊重。
至少在薛城的车队里,就有那么两个在明面上嫌弃周人语的队员。
林星缀看周人语神色郁郁,随口问道:“等你进了沟谷基地,你是打算真的一辈子都不回营地了?”
“当然。”周人语反问他,“营地有什么好?”
林星缀:“那薛城呢?老薛可是把你当亲兄弟。你也不会再回来看他吗?”
周人语不说话了。
林星缀见他沉默,也没有把话继续问下去,低头继续鼓捣着一个被大卸八块的平板。
周人语半天没等到林星缀的下一句话,艰难地转动脖子,就看到林星缀在摆弄电器。周人语有些好奇:“你在弄什么?”
“给平板扩容。”林星缀淡淡地回答道。
周人语:“……”
真是一项具有年代感的、朴实无华的活动啊。可见不管在什么时代,平板的容量总是不够大的。
周人语觉得这个话题实在没有意思,“啧”了一声,闭目养神去了。
……
大雨为车队的前行带来了很多麻烦。
但,就在周人语的脖子幸运的得到了康复的第二天,他们终于赶到了沟谷基地所设立的中转站。
沟谷基地建设了许多小型的中转站,做传递物资和研究资料之用。据薛城说,沟谷基地的中转站之多,连缀起来,如蛛网匍匐在总基地之上。而这些中转站大多不具备强力武装力量,却在讯息交流方面下了大功夫——信息几乎是实时在这些中转站之间交流着,真正像蛛网一样,能察觉周围轻盈如微风、细小如涟漪那样的变化。
一切目的,都是为了守护沉眠在地底的“盖亚”。
与薛城接头的就是其中的一个中转站——伞型的灰白色建筑静静地竖立在黑色的土地上,安静地像颗蘑菇——车队靠近了,它才有了反应。
周人语用卡车上的通讯器给中转站发送了一串密码,很快,无线电的那头传回了一段类似音乐的金属颤音。周人语聆听了片刻,再次将手指搭上输入键,又接了一段数字上去。
“这是你们之间特殊的交流方式?”林星缀兴致盎然地问道。
“没错,只有和他们保持了一定交流的人才能懂得下半段密码的输入方式……这能帮我们省去一些盘查底细的功夫。”周人语疲惫的神情似乎一扫而光了,眼中焕发着明亮的神采,“好了。”
做完这一切,他有些紧张地向林星缀说道:“一会儿我们就要去见沟谷基地的人了。你有把握吗?”
林星缀瞥了眼他身边的结晶瓶:“这不得看你的表现吗?”
“也是。”周人语抿了抿嘴唇,唇角有些发白,他把装着结晶的瓶子装进了自己的外衣口袋里,眼神的深处似乎酝酿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