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雅本是随口一说,谢长晏却已非昨日阿蒙,立刻答道:“玉京柴火按最好的主干柴算,现价一担八文,够换一两菘荠种子;菘菜三个月既熟,两文一斤,这个院子,刨除自留的最多也就富余五百斤,一千文可换七十枚鸡蛋,孵化成鸡一个月,半岁出售,二十八只公鸡换得一头羊……唔,看来是用了十个月时间呢。”结果被她一顿吃掉,莫怪少年那般懊恼。
风小雅有些凝滞地看着她,似怔忪,又似感慨。
夕阳如锦,披在山间。
谢长晏看着风小雅的表情,心中却是难掩的甜:我可没有白白浪费时光啊。外出游街的那段日子里,有悉心留意过玉京的物价,所以此刻才能答上你的问题。
所以……我很不错的,是吧?不给你丢脸,对吧?
所以……我会收起心中那不该有的奢念,学会如何更坦然地跟你相处,尽可能地汲取和收获,以成为更好的人。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连孔圣人都说,从没见过喜爱道德像喜爱美色一样的人。可见人心向美,自古有之。然而,只要能牢记心志,守乎礼法,又有何惧?
孔子当年去见南子,肯定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态。
师兄,这就是你当时对我娘引用此典故的真实用意吧?
山风吹来,十三岁的少女笑了笑,伸出手将鬓边的乱发绾了一绾。阳光下,她的脸庞上有一层细细的金色绒毛。
风小雅看着她,却似是看见了一只蛹。
谢长晏看着火炉中的炭火,往里面加了一勺凉水。
冰冷的水一接触到红灼的炭,立刻冒起了白烟,随之升起的,是一股暖流。
谢长晏搓搓手:“真不敢相信,才九月就这般冷了。”不愧是有冰城之称的玉京啊。
这时,郑氏推门进来了,手中握着一双鞋。
谢长晏当即就要起身行礼:“娘……”
郑氏一把将她按住道:“别动。正好试下新鞋。”说罢,为她穿上了那双鞋。
白缎鞋面上,芍药花瓣由浅粉逐渐过渡到红,端的是仪态绰约,明艳动人。
“传说花神为救世人而盗了王母的仙丹,撒下人间,就变成了芍药。因此花界有云:芍药第一,牡丹第二。”郑氏的目光从鞋面上移到谢长晏脸上,仿佛注视着一株即将盛放的绝世芍药,“望吾儿真如此花,不必低头学桃李。”
谢长晏伸出手指摸了摸芍药花纹,心中却是起了点惆怅:母亲可知芍药还有一个名字,叫作“将离”?又或者,聪慧如母亲,也看出了她之前对风小雅的那点心思,所以用芍药在点醒她——勿生不该生之念,远离应当离之人?
这时,郑氏又问道:“可想好给陛下雕什么了吗?”
“娘以芍药喻我,那我便雕此花赠君吧。”
郑氏眼睛一亮:“甚好。那你且忙,娘去睡了。还有,别熬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