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便是贾敏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她跟林海都不年轻了,一般的人家,这个年纪都做祖父祖母了,想着她之前一度元气亏损,不得不卧床修养,后来却渐渐好了起来。或许她一开始还觉得是吃的补药起了作用,但是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就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即便是有所猜测,她也什么都没说,横竖如今这个状况,对于她来说是好事。
因为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林海生怕折了这个孩子的福分,因此洗三并未大办,等到满月的时候,才郑重地进了祠堂,将这个儿子的名字记录在了他这一支的族谱上,叫做林栩。
林黛玉顿时就不干了,怎么自己的名字跟弟弟就不是一个画风,林海不由有些无奈,林家林海这一代名字从水,所谓水生木,所以,下一代就要从木,但是黛玉这个名字本来就是小名,倒不是林海不愿意给她取大名,实在是因为黛玉之前生得太弱,按照民间的规矩,要是起了大名,就在阎王爷那里留了名字了,所以才只是给她取了个小名。这会儿见林黛玉不乐意,林海想着女儿的身体也比以前好多了,之前甚至还在喝奶的时候就在吃药,一直就没断过,这大半年来,倒是连咳嗽都少了,便也想着,的确也该给女儿起个大名了,只是从木的那些字多半都是些果木一流,用在自家女儿身上难免显得有些俗了,另外一些又与女儿的性情不符,好在从木的不仅是木字旁,还有草字旁的,林海想了半天,才说道:“那玉儿,给你起个大名为蕴,可好?蕴,积也,聚也,你天资聪颖,聪明外露,因而要蕴藏在内,不可自满自得,明白了吗?”
黛玉虽说还有些似懂非懂,但是父亲将自己与弟弟一般对待,已经是让她心满意足,当下说道:“玉儿记下啦!”
阿狸听着林海与黛玉一番言语,也是心中一动,虽说只是一件小事,但也是一个好的改变。
黛玉回去跟贾敏显摆,贾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自个就是从了文字辈,这也算是她的特权了,她上面三个庶出的姐姐可没这样的优待,她们在家的时候,连个小名都没有,家里就是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这样叫。自家女儿是嫡出,跟儿子的辈分取名又怎么了?
林海老来得子,这个消息早就传遍了扬州官场,连同周围几个州县都知道了。之前一些人对林海总还是抱着一些怜悯或者是看热闹的心思的,你大家出身怎么了?娶了国公家的嫡女又如何?探花又很了不起吗?还不是没有儿子!
但是如今,林海有儿子了,可以说,最后一点缺憾也没了,一些人为林海高兴,另外一些人心里头却存了嫉恨之心。这世间,总有人是不盼着别人好的,何况,林海作为巡盐御史,不知道影响了多少人的利益,恨不得他倒霉的人多得是,虽说满月礼上,一个个都是满口恭贺之词,实际上许多人心里已经存了不少心思。
但是也有一些人对此却是颇有些想法,有儿子好啊,以前大家都疑心林海破罐破摔,准备什么时候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了,过继的孩子算什么,没了一个还能有第二个。姑苏林家可不比林海这一支,子嗣还是比较繁茂的,以至于一直有传言说当年现代林侯爷开国那会儿给义军做军师,出的计策太阴损,作孽太多,以至于报应到了子嗣上。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些开国功臣,当年哪个不是杀人盈野,满手血腥,怎么着他们一个个就子孙满堂呢?对于林海来说,过继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只看他自己乐不乐意,但是一个亲生儿子那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了,尤其这还不是妾室所出的庶子,而是嫡妻所出的嫡子。哪怕是为了这个孩子,林海很多事情也不能做绝了!
事实上,林海已经感觉到了危机感,虽说他在外为官,但是巡盐御史这等官职,素来非帝王心腹不能为之,毕竟,朝廷每年岁入,两淮盐税可是占据了不小的比例,像是在林海之前,担任这个职务的就是甄应嘉,那是平康帝的奶兄弟,也是便宜国丈,甄应嘉的女儿在宫中颇受圣宠,早早就封了贵妃,七皇子徒允璧与九皇子徒允思都是甄贵妃所出,其中,七皇子如今还是夺嫡的热门。甄家当年因为接驾的事情,在国库拆借了好几笔银子,留下了巨大的亏空,为了让甄家能够还上这笔钱,平康帝才让甄应嘉做了巡盐御史,结果,甄应嘉意思意思还了一点之后,其他贪污受贿来的钱都让他用来帮着自个外孙夺嫡了。平康帝虽说对甄家很有感情,但是架不住两淮盐税越来越不像话,这年头,要是没钱,皇帝说话都不响亮,何况,朝廷这些年并不算太平。不说中原地方这么大,每年总有地方不是水患就是旱灾,虽说大多数情况下,朝廷并不需要额外掏钱赈济,但是,还是得减免一部分的赋税,免得百姓难以度日。再有就是北方还有鞑靼,南方几个小国也并不安分,这些每年都需要大笔的银子支出,所以,最终平康帝还是给甄应嘉换了个职位,让素来没有站队意思,一心忠君的林海做了巡盐御史。
这年头,一心忠君也不保险,如今京中皇子夺嫡之事愈演愈烈,但是夺嫡这种事情,又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番就可以的,你得让别人知道,跟着你有好处,而从龙之功带来的好处无非就是升官发财,这些都是需要钱来支撑的,之前徒允璧靠着两淮盐税不知道拉拢了多少大臣,眼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林海上任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找上门来,之前林海还能从容周旋,但是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平康帝病了一场,顿时就叫林海有些焦虑起来,他是平康帝的心腹,但是跟下面那些皇子可没多少瓜葛,他一心忠君固然没错,就算是新皇登基,也不能说他做错了,但是,如今一帮皇子夺嫡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这个时候,这帮龙子凤孙做事可未必讲究。
等到满月宴之后,贾敏就感受到了丈夫的心焦,她不由问道:“如海,近来何以这般忧心忡忡,可有什么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