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他的气质一日比一日飘然出尘,即使一身寻常道袍,也更胜神仙人物。
对沈峤自己而言,这种感悟却将他带到一个十分玄妙的境界,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冥冥之中却能感知周遭万物。
入睡人家,屋外冷月,栅栏眠犬,轻风拂枝,乃至屋内的……晏无师。
沈峤倏然睁开眼。
原本应该闭上眼睛入睡的人却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沈峤不太确定:“谢陵?”
晏无师嗯了一声,眼睛眨也不眨。
沈峤:“怎么会是你?”
晏无师:“我想出来,便出来了。”
这话有些莫名,但沈峤居然听懂了。
对方的意思是:因为“谢陵”这个性情太过强烈的执念,使得他暂时夺得身体的自主权。
言简意赅,说话停顿,这的确是谢陵的风格。
沈峤:“我该向你道谢的,多谢你在婼羌时回转头带我出去,只是出去那时你已换成阿晏,所以这声谢直到现在才说。”
晏无师:“不用。”
话虽如此,他眼睛却依旧看着沈峤。
没了从前的喜怒不定,没了调笑中隐含的冰冷与疏远,谢陵这副性情反而变得鲜明起来。
于沈峤而言,若晏无师一开始就是谢陵,许多事情或许不会发生,但人生从来没有如果,晏无师就是晏无师,谢陵是晏无师之一,晏无师却不会是谢陵。
沈峤道:“从前我在玄都山上练朱阳策时,总如隔纱望美人,虽知美人美貌,却不得清晰,束手无策,等到与桑景行一战,武功尽费,我方才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真正含义,一切从头开始,反而能令朱阳策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但这世间要舍下一切谈何容易,像窦燕山、段文鸯那些人,就算知道朱阳策可以重塑经脉,你说他们愿不愿意废去自己数十年修为重新开始?”
晏无师没有说话。
沈峤也不需要对方回答,笑了笑,又道:“不需要他们亲自回答,我也知道,愿意这么做的人,必然少之又少,不说旁人,即便是我,在迫不得已失去武功之前,我也会顾虑重重。但心怀疑虑,即便勉强废了武功,也没有办法练好朱阳策,用一句佛偈,那便是,必先舍生而往死,方能放下一切,得大自在。”
“但魔心与道心本来就不同,而且你武功也没有尽废,仅仅需要将破绽修补,想必比我当初要容易许多。”
晏无师:“你,说这些,作甚?”
沈峤:“你曾说过,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有资格与你站在同等的位置上,当初的我,的确没有那个资格,现在的我,也不及当初的你,以你之能,魔心破绽弥补只是迟早的事,武功终有一日也能恢复如初。方才那些话,都是我在练朱阳策时的体悟,希望对你有所助益。身为武道中人,我自然也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堂堂正正痛快一战。”
晏无师:“我是,谢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