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也不禁有些唏嘘:“那孩子,也可怜。好生准备她的后事,以国母仪,令朝野服丧。”
嬴稷知道她说的是王后芈瑶,斟酌一下,才道:“母后,卑不动尊,您还病着,儿臣原怕冲撞了您……”
芈月摆摆手道:“我岂是她能够冲撞得了的,她年纪轻轻地去了,你更要厚待她才是。”
嬴稷忽然道:“母后,您相信有命运吗?”
芈月微微坐起:“怎么?”
嬴稷看着芈月,只执着地问:“母后信吗?”
芈月看着嬴稷,半晌,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不信。”
嬴稷苦笑:“您不信吗?儿臣还以为……”
他还以为,她是信的。他不敢说,关于她的谶言,他也曾经隐隐听到过。他以为她应该是信了这个,才会屡次在危境中重生,在逆境中崛起。这样的性情、这样的才智,不是一般的女人能有的,若非天命,又是什么?
而芈瑶,就是那种命中注定的可怜之人吧。
或许只有这么想,他才会觉得心安些。
芈月看着嬴稷,肃然道:“我告诉你所谓的谶言天命,只不过是心虚者的理由、失败者的借口、失势者的安慰罢了……”她忽然笑了,笑容中有看穿一切的意味,“想来,你曾经听说过,我上承天命的预言?”
嬴稷脸一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低下头去。
芈月轻叹:“我这一生,只有在燕国最落魄最艰难的时候,才会拿这句话来给自己打气。因为我为这句谶言,受了太多不应该受的苦,当时与其说是倚仗着天命在身的信念支撑自己活下来,倒不如说我更多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沉沦,不甘心让仇人欢笑,不甘心屈膝服输!可一旦我凭借着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以后,我就根本不会再去想这样的事。人不能倚仗缥缈无根的命运而活,更应该去征服命运,超越命运。”
嬴稷震惊地抬头,看着芈月,久久不语。
而此时,唐八子宫中,唐棣与父亲唐姑梁并坐。
从人皆在外服侍,唐棣只能自己动手,倒了一杯酒,呈给唐姑梁:“父亲。”
唐姑梁饮了一口酒,点头道:“老臣听说夫人这次的事了。夫人做得很好,太后、大王一定会满意夫人识大体、知进退的品行。”
唐棣苦笑一声:“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我拒绝。这是个好机会,我若再进一步,就能够成为王后了,甚至将来还可能生下自己的嫡子……”她毕竟年轻,面临如此大的诱惑,还是会犹豫,会动摇。既然父亲将她送进宫来,是为了影响秦国将来数十年的国政,那么让她更早攀到这个位置,难道不是更好吗?
唐姑梁却摇头道:“夫人,在太后、大王这两位英明神武的人下面,做一个有名有实的王后,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唐棣一震,顿时清醒过来,恭敬行礼道:“请父亲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