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比萧子宴有良心得多,她软倒了身子,美目涟涟,含着泪水喊父亲。
余光瞥见疯癫无心的皇儿,她心中也升起了强烈的悲凉之感。
被众多士兵包围着,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和任人宰割的羔羊又有什么区别,萧谦行绝无放过他们的可能。
她只恨自己当初忙于争权夺利,疏于对萧子宴的管教,致使对方只能依靠她、她的娘家,现在毫无反抗之力,也教出了他这般狼心狗肺的无情性子。
皇帝还未彻底死去,留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这场闹剧。
当他们认为死去已久的萧谦行重新出现时,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就仿佛是老破的风箱似的,整个人急剧地衰败着。
萧谦行淡漠地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颇觉无趣。他完全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觉意兴阑珊。
他现在相信了,自己恐怕生来就有萧家的皇室血脉,生性凉薄,见到瘫废的老皇帝垂垂老矣的可怜模样,他心中也无法生出任何怜悯之情,更不会对他的皇弟有任何慈爱之心。
萧谦行嘴角慢慢地往上翘:“父皇,您不是畏惧憎恶我,恨不得我立刻死去吗。真是让您失望了,连上天都不愿意让我死,这天下您终究还是得留给我。”
“父皇,您该感谢我的母后,她给我生了慈悲心肠。孩儿见不得您在黄泉路上一个人孤苦伶仃,之后我会让您的皇后,还有您的皇子去地下陪您,不会让您一个人寂寞上路的。”
皇后和萧子宴听了他这句话,面色齐齐一变。
到了这个时候,皇后还在恳求萧谦行,她跪下来膝行两步,“殿下!太子殿下,您就放过宴儿吧。他愚笨蠢钝,不堪教化,将来也绝不会成为您的威胁!!”
她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脸上满是泪痕,却还在苦苦为萧子宴考虑。
萧谦行嘴角弯起了嘲讽的弧度,上天赐予他好记性,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个女人当初是怎样谋害他的母后,残忍地夺权夺势,害得她在芳华岁月就香消玉殒的。
“母后,您求这个贱人做什么!他不过是个废人,是早就被父皇下圣旨废掉的太子,就算他活着回来又能怎样,他这是在谋朝篡位,是不被天下人接受的!”
萧子宴发疯似的大吼大叫,皇后直接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你给本宫闭嘴!”
猩红的印子在他脸上出现,足见她用力之大。
直到现在萧子宴都不理解皇后的良苦用心,这个拼了自己大半生的女人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脸上都浮现出悲哀的倦容。
萧谦行不愿再看他们的母慈子孝,面无表情地叫人将一杯毒酒给盛了上来。
“这里只有一杯毒酒,你二人饮下一杯,我就会放过剩下那个人,端看你们自己如何选择。”他的声音像是蛊惑人堕落的恶鬼,温润美好的皮囊都能吓得人发抖。
皇后咬牙:“殿下所言可是真的?求求您,我死了您务必要放过我的皇儿。”
萧谦行冷漠道:“君子一言九鼎,我自然会说到做到。”
爱子心切的皇后自然是夺过那酒一饮而尽,快得萧子宴都来不及阻止。
“母后——”萧子宴撕心裂肺,眼睛都赤红了,“萧谦行,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母后,母后——”
他的声音到最后都变得慌乱不已,颤巍巍得不像样子。
皇后往外大口大口地吐着黑血,柳眉都紧紧蹙在一起,这毒药穿肠,纵使她有千百句想说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一句:“皇儿,你要保重身体,别想着报仇,好好活下去。听母后一句劝!”
萧谦行无心再看他们,只在萧子宴冲上来要为他母后报仇时一脚踹开对方,见他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似在嘲讽对方的不自量力。
他不紧不慢走到躺在榻上,一副死气沉沉的皇帝身旁。
皇帝确实是老了,丹毒掏空了他的精气,即便一直养尊处优他现在也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面颊凹陷,脸上满是垂坠的皱纹,尸斑印在身上,凸出的眼睛也黯淡无光。
“父皇,这场好戏您看够了吗?”萧谦行笑容未曾落下,说话也慢条斯理,不见半点激动。
“多亏您的昏庸无能,任用奸佞,后宫荒淫无度,才教出一群狼子野心的好儿子。”他笑说,心知这样还不能刺激到他的父皇,于是添了一把火。“这天下到我这儿还是淌着萧家的血脉,但这之后就说不定了。萧家的血肮脏又凉薄,根本不配留下来当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您可知,我已经选好了外姓的继承人。”
“你下去之后,就安心坐稳这萧氏的罪人之位吧。我说到做到,绝不会像父皇您一样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