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卫夫人偏头看他,手中的笔也缓缓放下。

少年王羲之看向卫夫人,低声问:“字,要一成不变吗?”

“字如何会一成不变?从楷书都隶书,这不是改变吗?从吾之老师,到吾,从吾到吾之弟子,又怎么会不变呢?”

卫夫人不解,这孩子今日怎么好端端的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但很快,她就听见王羲之说:“可为何都要写一样的书体?字,是人写的。既然您也说有不同,那为何不能再改改?嵇康曾做《声无哀乐论》,音乐与人之感情有关,那字为何又不行?都说画可以透过画意看见画师的心,字为何又不能?老师既说字可改变……”

少年王羲之抬手在纸上迅速落下一字,随后缓缓起身,双手作揖弯腰对卫夫人说:“得您教导指点,逸少不胜感激!高山流水,是师徒亦是知音。逸少愿写出自己的字,走出自己的书之道!”

小小的少年单薄的身体站在庭院里,卫夫人没想到会听见自己收下的学生说出这样一番话。

再低头看向桌上的那张被风吹起一角的纸,卫夫人垂眸浅笑。

她起初收学生的心思并不纯净。

不是为他的才华,只是想要靠着王家的势力,可以稳定些,日子好过一些。

南渡之后,卫夫人又何曾好过呢?

越是读书明理,越是明白南渡究竟意味着什么。

原以为自己这一生或许就如此下去了,却不想阴差阳错收下了如此好的学生。

卫夫人坐直,抬手示意大门,轻笑道:“逸少,请走你的道。”

“多谢老师!”

少年王羲之站直身体,面上并没有出现他之前的老成,反倒是纯真得让姜烟以为,这就是真正十岁的王羲之。

离开的每一步,他都走得无比坚定。

离开不代表不认老师,他之后依然会来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