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好像没有哪个觉醒的女配在觉醒之后又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从蛛丝马迹了解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很大的叛徒。
像他妈一场荒谬的大型狼人杀,杀疯了杀到最后发现最大的一匹狼就在身边。
最好笑的是从觉醒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等待着和夜朗的重逢,还天真地想,这一次从一开始就要对他很好……如果可能的话,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父母让她解除和贺然的婚约,然后她就会第一时间向保镖先生表白。
——非常符合一个少女的心境,重来一次的话,要弥补所有错的事情,其中包括不想和喜欢的人浪费哪怕一天的时间。
然而苟安确实万万没想到,所有的等待和憧憬在陆晚以轻车熟路的姿态走进夜朗的家那一刻崩溃瓦解。
自己人生最大的滑铁卢,居然来自身边最亲近的人有意推动——
那警察手中的手铐,如果说是贺津行亲手为她戴上,那么必然是夜朗,早早精心打造、定制准备放在那里备用。
一时间苟安真的震惊到错愕,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夜朗。
对方对她此时的心情毫不知情——
甚至完全不理解怎么关在衣柜里二分钟眼前的人就像去了一趟纳尼亚王国当了几个月的国王一样突然神情大变……
她看他的眼神几乎快要冻结成冰。
“怎么了?”
夜朗终于忍不住问。
他不是一个好奇心多重的人,但是此时此刻却还是没忍住,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话语落下,便看见蜷缩在柜子里的小姑娘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死死地盯着他三秒后突然发问:“你和陆晚很熟?”
“?”夜朗愣了愣,反问,“你认识陆晚?”
对她的关于陆晚的提问没有太大反应,相反的,夜朗发现自己在意的是她愿意终于说话了,他为此默默松了一口气——
街头跟人干仗的时候头破血流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狼哥,刚才居然有一点儿被一个小姑娘吓着了。
夜朗看着被反问后直接陷入沉默的人慢吞吞从衣柜里爬出来。
衣柜很矮,她动作有点费力,夜朗见状想要拉她,没想到手刚伸过去,她便避如蛇蝎一般往旁边躲了躲。
夜朗再一次愣住。
——毕竟昨天,这只邋邋遢遢的野猫崽子连一句屁话都没多说就跟着他爬水管,落地之后毫不犹豫地爬到他的背上,跟他一个完全算作陌生人的男人回了家……
现在反应过来要躲了?
漆黑的瞳眸依然是沉默寡言的麻木,然而有那么一瞬间确实闪过了不太愉悦的光。
苟安没看见,她只是自顾自爬出来站在柜子边站好,抬起手整理了下因为一晚上钻被窝外加刚才藏衣柜有点儿弄乱的长卷发,她停顿了下,歪了歪头问面前的人:“所以,你知道我是谁吗?”
夜郎摇了摇头。
刚想说,他没兴趣知道她是谁。
此时便听见面前的人,用自杀式攻击性强的语气说:“我叫苟安,苟聿的女儿,贺然的未婚妻,上周把红酒倒在陆晚头上,前天在开学测试里抢了她奖学金的人。”
又怂又怕死的人突然勇敢了一回,自爆身份。
可惜回应她的勇敢,是一阵无聊的沉默。
苟安抬起头,看着面前熟悉的漂亮面孔依然是缺乏情绪,看上去有点儿反应迟钝的冷静,曾经他这个样子可是让她百看不厌呢……
在他的头上,有类似电脑乱码的东西在跳动——
“我看见他的爱意潮起潮落”系统出现了。
黑的几乎看不清。
【友好度:10】
友好度显示的上方,甚至跟了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它在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告诉了任何一个看得到这个提示的人,此时此刻立在她面前的人,对她来说究竟有多么危险。
贺津行的友好度掉到【10】的时候都没有过这个感叹号。
一早上都在嚷嚷茶叶蛋的系统蠢猫此时也突然跟着安静了下来,它仿佛遭遇了几秒的停机,再出声时,声音是苟安从未听过的严肃——
【蕉蕉:有感叹号是因为这个人单纯是因为对你的印象很差,和当时贺津行不一样,他对谁都这样。】
【蕉蕉:不能再出篓子了,你现在说话就可能会掉下10分,那就麻烦了。】
【蕉蕉:跑,别回头。】
跑,别回头。
……
夜朗终于知道昨晚他顺手搭救的,居然就是导致陆晚一系列倒霉遭遇的罪魁祸首。
他当然讨厌这个只听过相关故事的苟家金贵的大小姐,甚至可以说因为陆晚的事,昨晚,如果他当下知道遇见的人是她——
他可能会救她。
但绝不会带她离开当时那个混乱的泥潭,只会放她自生自灭。
眼前的剧情发展未免过于戏剧化,他一时善心大发,救回了霸凌陆晚的苟家大小姐?
在他不知道应该做出何种反应(比如赶人)比较恰当时,眼前的野猫崽子却比他先有了主意——
漆黑的杏状眸子里闪烁着莫名滔天的怨念和决绝,她用肩膀狠狠地撞开了他,飞扑到桌子旁边!
抓起桌子上放着的热腾腾的粥,劈头盖脸砸到了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并没有给错愕的夜朗半秒反应的机会,她转身拔腿就跑!
从撞开门到“哐”地摔上门,踩着脏兮兮破烂拖鞋的她奔跑在楼道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传入耳中,听频率她大概是拼了老命的在狂奔——
夜朗停顿了两秒,总算是回过神来。
发尖、还有下巴,有热粥的米汤顺着纹理轨道一滴滴地往下流淌。
刚才的澡白洗了。
理论上夜朗再讨厌面前的人,也不至于被“恩将仇报”就要把一个小姑娘抓回来打一顿……
但是此时,他有点儿反常,好像也听见脑海里有什么玩意“啪”地一下断了线。
甚至来不及处理头发上和肩膀上的米汤,身形高大的男人抹了把脸,转身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他腿长,三两步转个弯就追上了前面奔跑的人。
看着她踩着破烂且不合脚的拖鞋——他亲手扔给她的——拎着裙摆、跌跌撞撞地在简陋的巷子中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逃窜……
楼下卖早餐的阿婆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夜朗看着她往筒子楼出口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抱头鼠窜,正想嘲笑这位大小姐怕不是脑子不好、这么跑可能是想要被他来个瓮中捉鳖——
这时候,他看见她一边颠颠儿的跑,一边抬起脏兮兮的胳膊,仓促地做了个抹眼睛的动作。
“……”
哭了?
夜朗莫名其妙。
昨晚难得日行一善,今天一句“谢谢”没听见就算了,劈头盖脸被泼了一身滚烫热粥的人好像是他。
她哭什么?
原本追逐的脚步停了下来,夜朗站在一家早餐铺门口呆滞了下,眼睁睁瞧着那抹仓惶的身影真正、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皮子下……
“阿朗,你在干嘛!搞得那么狼狈……哦哟,你在追刚才那个小姑娘咩?”
早餐铺里,相熟的老板娘伸出脑袋好奇地问,双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欺负人家啦?”
夜朗收回了目光,脸上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那种木然,“没有。”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