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了下,说道。
……
昨夜傍晚一场雨,今早,疏星如淡淡几只倦眼,挂在了天际之上。天还没亮,叶絮雨便离了落脚的客舍,继续前行。
前方即将抵达的,是她此行的目的之地,京洛长安。
她并未回往曾与阿公隐居了三年的那个世外桃源,而是去了京城。
在那封留书之中,她也没有说谎。虽然和阿公相遇前的那些存在记忆最深处的碎片还是未能完全续联,但自从三年前的那场大病之后,点点滴滴,渐渐浮现。
她的来处,就是京城。
定居下来的这三年间,她知道阿公一直都在顾虑着她的后半生。当日宫门被破,通行无阻,闯进去过的,除了劫掠的叛军,也有许多浑水摸鱼的亡命徒。阿公在那堵壁画墙的角落里遇到她的时候,她穿着粗布衣裳,哭着寻找阿娘,阿公应是将她当成了误入的寻常孩童。长大后,他也曾不止一次地问她,是否还记得家的所在,想不想回去寻亲。从前她是不记得,不想回,后来她是不确定,不敢说。
或许应该感谢那位将她认作了义妹的裴家郎君。
现在一切的犹疑都消失了,她已下定决心。
勿归。勿归。
梦中美人的声音切切,总是回荡在她的耳边,叮咛她勿归。
但她今日还是归来了。这是她的心结,也是她的宿命之源。她必须回来。
当日离开郡守府,她之所以选择不辞而别,是因既然下了决心归来,而不是照着阿公的安排去做一个有着安稳下半生的裴家妇,那就不能再与对方有更多的不必要的牵连。
她也知道,不管她留书如何坚决,以裴冀为人,必然不会放心让她独自离开,所以上路之后,刻意避过最初那几拨上官道寻她的裴家人,又舍弃了平坦富庶的南道,改走险峻北道,辗转南下,从年初到今日,在四月的最后一天,行路至此。
还有几十里地,就将到达有着长安第一西门之称的开远门了。
……
裴萧元在告身最后期限来临的前一日,乾德十七年的四月底,赶到了位于长安东的长乐坡。
长乐坡距皇城东面主门通化门只有六七里地,是官员和士贾们东出长安的必经之道,有长乐驿送迎宴践。他到的时候,天已黑透,傍晚还遇上一场雨,蓑衣也不能全然将雨水阻隔在外,虽时节已是暮春,却逢倒春寒雨,又连日晓行夜宿地赶路,包括他自己在内,几人确实已是疲倦不堪了,这个点城门也早已经关闭,便停了下来,打算在长乐驿过一夜,明早入城,恰好赶上最后一天,也不算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