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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五条悟向他告白之前,他听着高中生一口一个大叔地叫着自己已经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以至于对方刚开始在私下里对自己改变了称呼那会儿,他心底也总会升起一股难以适应的别扭意味。

加藤凑心里明白,这别扭中既有称呼骤然改变的陌生感,也有对五条悟向自己告白这件事发生的不真实感——即便到现在,他也仍弄不明白,为何五条悟对他动了这样的心思。

到底是青春期的高中生本就心思百转,难以捉摸,还是他无意中作出了什么让对方误会的举动?

事到如今,加藤凑已经不会再去细究其中的真正原因,也正如他不会再别扭愣怔于五条悟私下两人时,口中那对他有些过于亲昵暧昧的称呼——习惯的改变总是悄无声息的。

[凑有没有遇见过像我刚才说的那些一样,烦人到甚至有时候恨不得对方原地消失的上司?]电话那头的五条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语气既像是开玩笑似地闲聊,却又似有若无地透着一抹莫名的认真,[要是遇见过,你又是怎么做的,可以告诉我吗?]

尽管五条悟向加藤凑诉说发泄了许多堆积在他心中的种种不快,但也仍遵循着不向普通人透露泄出任何与咒术有关的事项的大致原则,在倾吐是,有意识地将所有和咒术有关的信息尽数略去。

虽说他从来都讨厌这一套所谓的正论,却也清楚,有时候知道的秘密越多,越是危险,尤其对普通人而言。

“现在的公司还好,遇到的大多是通情达理的人,”并不知晓五条悟话中暗指的咒术高层以及内心深处确实动过的杀意,只以为高中生是被繁多无聊的任务折磨得心情烦躁的加藤凑想了想,说道,“但从前大学兼职期间,的确有过不太好的经历。”

[大学兼职的时候,是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听吗?]电话那头的五条悟听后,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奇,[听你说得这么稀松平常,也不知道有没有我刚才说的那些家伙那么过分。]说到末尾时,五条悟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调侃意味。

话虽是这么说,但五条悟心里相当清楚,除却杀人放火,大多普通人这碌碌无为的一生当中,做过所有可以称作过分乃至不耻的事统统加起来,也难以抵过咒术高层那群烂橘子从干枯腐朽的指缝中漏下来的一件‘小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时在便利店兼职的老板试图诬告我借收银员的便利,私吞店中的营收。”

大学时发生的往事在加藤凑脑海中已经有些不甚明晰,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暗淡,他勉强回忆着向五条悟说了个大概,语气毫无起伏,就算是在提及自己被污蔑时,也仿佛是在谈论与之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啧,]电话那头的五条悟沉默了片刻,原本心中已经平息了大半的烦躁,在听完加藤凑堪称冷静地简单叙述后,再度翻滚升腾,[后来呢,还有,你说的这家便利店在哪儿,现在还开着吗?]

连珠炮一样的追问从听筒中遁入加藤凑耳畔,其中暗含的怒意甚至隐隐有些超过高中生先前宣泄的种种不快,仿佛只要加藤凑如实回答,下一秒他就能瞬移站在那家便利店门前,将其硬生生拆掉。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仅仅在等待加藤凑答复的这短短几分钟期间,五条悟的脑子里就已经设想好了数种替男人狠狠报复回去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武力恐吓、财力碾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等等等等。

“后来我很快报了警,”却听加藤凑平静地说道,“并把自己兼职以来记在手机备忘录上以防万一,每日营收的具体账目,和收银机导出的数据一起交给了警方。”

电话那头的五条悟听后一怔。

知晓高中生对自己遭遇的愤慨,加藤凑的眼中不由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顿了顿,接着道,“大概是没料到我这么干脆地选择报警,在警方的盘问下,老板没多久就选择了坦白。”

“似乎是因为他染上赌/博的关系,店里的资金周转出了差错,难以承担后续货款,所以才病急乱投医,试图将过错推到我的身上。”加藤凑徐徐说道,没有忿恨,没有快意,更没有不甘,他只是平铺直叙地将他的做法以及这之后的结果,以近乎客观的视角,悉数告知了五条悟。

只是,在平淡的语气和简短地概括下所掩藏的,是彼时不过刚刚大二,身在他乡远离父母的加藤凑,独自一人面对来势汹汹地诬害时,稍有不慎,或许就会平白遭受到数年牢狱之灾的万分惊险。

[凑就没有想过报复吗?]随着加藤凑述说的结束,电话那头的五条悟再度陷入到沉默当中,好半晌后,才重新开口问道,[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只是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却因为老板的私心和欲念,差点儿就失去一切,凑你不会觉得很不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