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的悟”加藤凑低声呢喃道,似是难耐地阖上了双眼,嘴唇嗫嚅,从咽喉中发出的声响几近气音,“相差了整整十年吗”
尽管从五条悟离开那个存放着他尸体的房间后,与侍卫模样的男子交谈的画面中,加藤凑可以大致看出,地点应当就在五条宅中,但加藤凑在五条家这座偌大的宅院中生活了足有四年的时间,期间却从未见到过类似的房间。
这也就意味着,那个房间是五条悟为了他的尸体所专门开辟的。
只可惜,或许是因为‘梦’的缘故,五条悟与身边侍从交谈的对话被尽数模糊,加藤凑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唇张合,却无法分辨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能从侍从锁紧的眉头和郑重的神色中依稀猜测,大概是什么要紧的急事。
正当加藤凑在‘梦’中试图通过侍从说话时的嘴型,推断五条悟与之谈话的大致内容时,下一秒,原本一直不动声色五条悟,却倏然扭头看向了梦中的他所在的方向,对方脸上架着的那副照理来讲肉眼视线很难穿透的墨镜,也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变得清晰透明。
完整地露出了一双加藤凑所熟稔的湛蓝色眼睛。
与‘梦’中的五条悟突如其来地对视打断了加藤凑的思绪,也将他从‘梦’中惊醒,拉回现实,直到现下也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吱吜——”
房间障子门被倏然拉开的声响遁入了加藤凑的耳畔,他神色一怔,循声看去,却见原来是一早出门去祓除咒灵的少年五条悟不知何时完事回到了家中,先前加藤凑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不觉竟无意间忽略了少年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现在的少年五条悟,其实力早已经可以独自轻松祓除二级乃至一级的咒灵。
尽管加藤凑对咒灵的实力等级划分只从文字描述中了解了个大概,并没有实际感受,无法真正判别咒灵之间的强弱差距,但从少年向他提起此事时不甚在意的口吻和五条家其他人亢奋不已的表现来看,两者对比之鲜明,足以印证尚未真正满十四岁的五条悟,其实力有多么强劲。
但比起五条家的人对五条悟近乎偏执的满心期盼,加藤凑更在意少年是否有在祓除咒灵期间受伤——即便对方曾不止一次向他不耐地表明过,只要他想,别说对他造成伤口,那些咒灵就连他的一根头发丝也别想碰到。
“虽然清楚,但我的担心并不会因此减少或者消失,”彼时的加藤凑凝视着五条悟的双眼,向来染就着温和的冷峻眉眼间,是少有严肃,他沉声说道,“我之所以担心,是因为我在意,不关乎你特殊的力量和其他外界因素,只因为你这个人本身。”
“行了,我知道就是了,”彼时的少年五条悟听后,沉默了半晌,扭头避开了加藤凑的目光,只撇嘴嘟囔道,“平时看你跟个闷葫芦似的,话少的可怜,偏偏这种时候就能面不改色地说出一大堆肉麻兮兮的话。”
虽然少年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神情表现看上去与平常无异,但加藤凑还是从对方那银白到近乎透明的鬓角发丝间,察觉到了少年微微泛红发烫的耳廓。
回想起少年五条悟难能一见的别扭羞赧模样,加藤凑心中不觉有些感慨,在进入高专一年级前后的那段时间里,少年五条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才会让对方和他后来在公园中初遇的二年级高中生差别如此之大。
尤其是第一眼见到少年五条悟时,自对方周身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冷漠甚至非人感,直至现在也令加藤凑记忆尤深。
“回来了,”暂且敛去脑海中的繁杂思绪,加藤凑缓缓站起身迎向五条悟,一面留心观察着对方身上是否有任何不妥之处,一面问道,“冰箱里有冷藏好的焦糖布丁,现在吃吗?”
然而,奇怪的是,对于他的问询,五条悟的反应却并非如往常般随口应下,只见少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形肉眼可见地莫名停顿了须臾。
正当加藤凑疑惑之际,却见下一秒,五条悟猛地后退一步,抬头直直地瞪向了他,浑身肌肉绷紧,精致的眉宇拧作一起,挤出数道深浅不一的纵横沟壑,而眉梢下那双苍蓝透亮的眼眸,更是无缘无故地缀满了戒备与冷漠,乃至还夹杂着些许蛛丝般的不解缠绕其中。
“悟?”被这意料之外的陌生反应打得措手不及的加藤凑,足足愣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唤了一声少年的名字,并在眉宇间皱起了丝毫不亚于对方的数条沟壑,只是不同于五条悟眼中不知所以然的戒备警惕,加藤凑眼中有的几乎只是担忧与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