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页

当初圣上为了避免兄弟反目,早早定下了太子。苏易做了十来年的太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将他视为囊中之物的皇位拱手让人。

父皇不打算废他,不代表苏怀没那个心思。他二十岁的时候,当苏怀不过是个毫无威慑力的幼弟,也演绎过兄友弟恭的戏码彩衣娱亲,可苏怀如今二十岁了,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黄毛小子。

会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刻,苏怀滋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呢?

该死!

苏易咬了咬牙,他的眸色阴沉凶狠,想到此后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他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没几日,太子苏易因“暗杀二皇子苏怀”一事被弹劾,虽说都是没影的事,可有了一些罪证,这折子还是悄无声息递到了圣上面前。苏易自然是百般不认,他自认做事隐秘,想着苏怀怎样都发现不了,于是暗中让幕僚想法子将那所谓的罪证推翻了。

圣上信了他的说辞,却在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些年,圣上也多方考察过苏易,发现他并不是储君的料子,反倒是苏怀对治国颇有见解,时常能同他商讨一些国事。

午夜梦回,圣上甚至想过,若是将苏怀培养成储君会不会更好?可自古以来都是立嫡立长,苏易没有大过错,不忍心将他废除。或许再多给他一些时间,苏易会让他刮目相看的。

而太子苏易却因为此事对苏怀怀恨在心,他想,定然是苏怀将这些事告知圣上,企图挑拨父皇和他的关系,由此可见,苏怀确实起了忤逆之心。这样的皇弟,怎样都不能留!

父皇能轻而易举相信他的罪证,万一有一日,苏怀真的陷害他成功了呢?

苏易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此时压抑心中,隐忍不发。

待他走出皇城,召集幕僚商议此事,幕僚们皆数被吓出一身冷汗,胆敢说漏嘴的人,直接刺死在书房外。有乱世出英雄之心的幕僚,咬了咬牙,打算追随苏易,当即跪地道:“太子乃真龙天子,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本的“千岁千岁千千岁”此时为了顺苏易的心意,特地说成了万岁。苏易莞尔一笑,夸赞他识相。

就这样,苏易在京都外暗自包揽了几个山头操练兵将,且购买了无数兵器,就等着某宫一战。与其提心吊胆等待父皇的旨意,倒不如先坐上皇位。若是父皇识相,他自然会让他好好颐养天年,若是不识相,自古皇家无血亲,也不怪他心狠手辣。想当年,父皇也是在鲜血中建国的,这是苏家骨子里的凉薄。

半年后的某日,谢君陵正在御书房同圣上商议案件,此时宫门忽的大关,屋外烛火骤灭。外头鸦雀无声,圣上和谢君陵当即起了疑心,有亲近的宦官也瞧不明白这阵仗,迟疑了一会儿,咽下一口唾沫对圣上道:“老奴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圣上和谢大人在此处稍等。”

这宦官从小同圣上一齐长大,这具贱身配不上真龙天子,可他的拳拳赤子之心却是难得,为了圣上,纵然冒险又如何呢?他自然知道皇城出异动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不然的话,哪个人有这么大胆子,敢灭御书房外的灯火?总不会是禅让吧?旧时的禅让是极其凶残的,说是禅让,实则就是逼宫。这算是一件稀松寻常却又不能提的隐秘事。

御书房内的圣上和谢君陵也有些坐不住了,一个是没料到有人这么大胆敢在皇城作祟,另一个是后悔今日没在家中陪小娇妻陆宝儿偏要窥到皇家事。然而再怎样惊讶,谢君陵还是没忘了在御前不可失仪的规矩,不声不响继续品茶。圣上倒有点佩服谢君陵能这般坐得住了,他颇有些同病相怜的况味。待御书房外响起兵戎相见的响动,两人心里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定然是有人逼宫企图夺嫡,圣上说话时比起平日苍老了许多,同谢君陵道:“让谢爱卿瞧见这等肮脏的天家事,给你看笑话了。”

谢君陵宽慰圣上:“陛下能这般坐得住,定然是留有后手。臣该佩服陛下的深谋远虑,凡事都知未雨绸缪。”

圣上能这般在御书房等候,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他将玉玺搬来,带谢君陵来到屏风后的一处暗门。两人齐心协力将玉玺扣在了那方形印记之上,暗槽纹路同玉玺底部相嵌,贴得严丝合缝。两人步入暗室后,圣上摘下玉玺,那道暗门便悠悠然关上了。

谢君陵发觉这一段狭长甬道里还有一个暗槽,想必是拿着玉玺扣上,就能从内部打开门。原来圣上每次在御书房和朝臣商议要事也是有原因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也有一个避难所。而这个地方是后妃以及皇子们都不能知道的,所谓孤家寡人就是指他是富有天下却仍旧独身一人,这般想了想,谢君陵又是庆幸,他家中有妻有儿,比起圣上还是幸福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