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羞窘,唯有此刻,余公子露出肃然的神情,垂首的一瞬间,半张脸掩藏在阴影中,连声音都浑似变了一个?人,“无碍。”一顿,似又?自觉过于严肃,抿了抿唇宽慰她,“吓到你?了吧?不是很严重的伤……哎!”
裂帛声起,陈桉已将?他肩膀上?靠内的纱衣撕开,陈玉良上?前一探,与她对视确定?了一番,“小姐,十字倒钩剑的伤痕!”原本?叱他忸怩的陈玉良看着他,肃然起敬。
“花家那群人追杀你?啊?!你?怎么活下来的?”陈桉看他的眼神就有了几分怜爱,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在他震惊的眼神中,将?其放在圈椅上?,“好汉!边吃边说!”旋即把自己最喜欢的热菜都推到他的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不用客气!
余公子也?想不到她俩会认识这个?剑痕,会知道花家,一时也?不知二人是何方神圣,顾虑间,只得低头风卷残云般吃饭,猜测二人这般同仇敌忾的模样是为?何。
尚在思索,陈桉反倒直言挑明,“你?知道以锻兵为?世代宿命的陈家吗?我的陈,就是锻兵陈家的陈!”见他眸光微亮,她拍着胸自豪地道,“不论是前朝,还是今朝,意?图拉拢我们的大人物不计其数!但陈家祖上?从不参战争党,无论谁来,奉上?金银财宝也?好,许诺封侯拜相也?罢!陈家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么,人一旦揣着宝藏久了,就总有想出头的时候,于是,技艺一代代传下来,陈家内里?也?集结了一批与祖上?意?愿相违背的人……”
“男儿想要建功立业,或是想要金银珠宝,陈家都不会唾弃,只是与祖上?的宗旨不同些,不能再待在陈家,于是,我爹最初执家时,就把这批人分出去了,每人给?了分户银,让他们自立门户。”一顿,她笑问,“我阿爹人很好吧?他虽然是个?倔老头儿,但大事?上?从不会亏待谁。”
说着,她又?神色急转,拍桌一怒,吓得余公子碗筷险些没抱稳,但见她这个?趋势,是要把话题绕回来,“可没想到那群狼心狗肺的人,一分出去就无法无天了!有些人打着陈家的名义勾结官僚,强抢民女?、欺压百姓,尽行不轨之事?!也?有些人端起陈家的饭说香,踏出陈家的门槛就骂娘,拿着祖上?的技艺来反陈家,美其名曰一山不容二虎!最可气的是,还有些人集结草寇,拥兵自立,被前朝清剿数回,害得陈家也?被牵连!”
“没办法,阿爹只能派人将?他们赶到后边那片花山上?,由陈家亲自镇守这群虾兵蟹将?!多年针锋相对,积怨颇深,好在陈家业大,也?镇得住!后来如今的皇帝带人反了前朝,改朝换代,许多因故中立的流民都来到了麟南,藏在花山,莫名成?了那些人与外?界连通的桥梁,得知外?头换了新天地,他们又?不安分起来,想带着陈家的锻兵技艺臣服新帝!但他们锻兵技艺荒废已久,且心思不专,空有技艺,没有能力,加上?陈家珠玉在前,人家新帝压根看不上?他们!”
“恼羞成?怒之后,他们就彻底走?上?邪门歪道!净锻造一些酷兵冷刃,譬如在刀剑上?布倒刺,弩箭尖上?铸倒钩,搞着搞着还真给?他们弄出些名堂,收留了一堆刺客杀手?,专做些下作勾当。阿爹几次想上?山清剿,又?怜惜山中许多避世流民,和许多不愿相信先朝已亡的孤苦老人、弱小妻儿,只能作罢!”
“这事?儿在麟南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只是大家都敬佩陈家,信任陈家会做好麟南的护身符,所以都不去提这事?。”陈桉看着他,“你?被他们追杀,是得罪了他们当家的?还是有人花钱买你?的命啊?据我所知,一般追杀,倒也?用不着十字倒钩剑!你?是他们头号追缉对象!你?还能活着!还能就这么张扬地走?在麟南街上?…还敢大剌剌地来参加本?姑娘的相亲宴!你?多了不起啊!”
她说的空隙,余公子已用完一碗饭,放下筷子,感谢她的招待,却不打算把自己的消息和她共通,“在下还有要事?,恐怕无法与陈姑娘陈情了,在麟南稍流连几日,便要离去。”
英雄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陈桉也?不留他,端起酒盏敬了他一杯,“余好汉要做的肯定?是大事?!一路平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穿着…呃,带着我的衣裙手?绢来陈家找我!”
余公子面色一赧,垂眸抿唇露出浅笑,抬眸看向她,轻声道,“就叫这个?名字吧,余好汉。但愿在下所做之事?,对得起姑娘这番美赞。”他犹豫片刻,端起桌上?一直没碰过的酒盏……以他的身份和要做的事?来说,出门在外?,多提防警醒要紧,可眼前的人赤诚如斯,左右都中了“美人计”吃过她摆的饭了,也?不差这杯酒,遂回敬她,举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