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宏光摸了摸鼻尖,“阿鲤如今说话真是伤人呐。”说完又摇头一笑。
他?正说着,陈雄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余娴,又认真打量了一番萧蔚,最后说道,“我?对天家的官没有意见,只是疲于官场那套虚伪应付,在家里,彼此真诚相待最紧要,任你是多大的官,回来?都得与妻子有商有量,携手进退,摆不得架子。”
萧蔚施晚辈礼拜谢,“谨记外公教诲。”
阖家坐下,管家高声唱念佳肴美名,陈桉招手示意良阿嬷与她坐在一边,余娴也?拉着春溪坐下,乔迁宴便成了团圆宴,欢声笑语中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幸而吃的不是濯心烈酒,余娴尚且清醒,听?见陈桉正和陈雄商量,宴席结束后回余府小住几日,正好叙叙旧,逛一逛鄞江,陈雄没有拒绝,沉吟片刻,说道,“也?带我?去枭山一趟,祭拜亡灵。”
陈桉垂首,喝下手边的酒水,才轻声问道:“那件事?,阿爹也?不再怪我?了?”
陈雄长叹一声,“我?怪你又有什么用?你已经做了最好的决定?。更何况,这件事?我?没有资格怪你,只要宏光不曾怪你,你俩好好的,便成了。”
闻言,余宏光赶忙说道,“岳父,我?从不怪小桉,这事?是我?和小桉一同决定?的。我?很感谢她。”
余娴将这番话在心中百转,仍是参不透玄机,看?向萧蔚,后者亦作沉思?状。既然他?们提起此事?,并不避讳于她,她也?不惧直言,“阿娘说的是什么事??枭山中枉死的,除了无辜百姓和前?朝忠臣外,还有别的人吗?”
“你们还没告诉她这件事?吗?”陈雄讶然问陈桉。他?以为陈桉真正释怀了。
陈桉垂眸不语,思?忖再三后仍旧欲言又止,余宏光便握住她的手,看?向余娴,“等你娘愿意的时候,自会说得分明。此事?莫急。”
正此时,管家来?传话,说请的郎中到了,萧蔚起身去迎客,陈雄莫名,“阿鲤生病了?”
“没有,是为管家请的。”余娴解释道。
管家一愣,似是也?没想?到是给自己看?病的大夫,“啊?我?啊?…你们还是要给我?治脑子?”
萧蔚把人带到他?身前?,“没错。你放心,只要能治得好你,不论多少银钱,都由?我?来?出,也?算报答你尽心打理?宅院了。”
郎中放下药箱,抬手示意管家坐下,后者想?说什么,但看?周围人都探究地看?着他?,只好闭嘴坐下。
待郎中检查完他?的脑袋,把完脉,皱起眉沉思?时,他?才讪讪道,“我?不是没看?过,我?看?的大夫都说我?没毛病!就是年纪大了忘事?儿而已!年纪大了忘事?,能叫病吗?记不清就记不清呗!”
“大夫,怎么样?”余宏光先一步问道。
郎中摇摇头,蹙眉说道,“确实……没有异常。这已是这个年纪里,我?号过的人中,最好的脉象了,平稳有力,十分康健。”一顿,他?探问管家道,“您真是有失忆之症吗?能知道忘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吗?寻常头痛吗?”
管家摊手,一脸“你看?,我?就说没事?”的神情,听?见他?再问,思?索了番回道,“我?记不得年轻时候的事?了,只在做到与从前?做过的相似之事?时,有些?模糊印象,譬如我?带过几个年幼的孩子,我?会木雕和绘图,从前?雕木头给几个孩子玩,孩子们都很喜欢,却不记得他?们是谁,在哪,更记不得我?曾经是谁,叫什么名字。至于头嘛,倒是不痛。”
郎中的眉头皱得更紧,不禁再度站起身,把他?的脑子看?了一圈,扒开头发一寸寸仔细检查,确定?没有受过任何伤的痕迹后,才啧叹道,“稀奇至极。”他?朝萧蔚几人拱了拱手,“许是在下学艺不精,确实看?不出管家的脑颅有什么毛病。只是有句话,或许唐突,却是医者必须照实之论……”
“但说无妨。”余娴赶忙道。
“有这样一个说法,心病难医,诸位也?都知道。”郎中并不避讳管家,“倘若他?是自己‘不想?’记起,那么,药石罔治。这个‘不想?’,也?有两种意思?,《心疾论》中所?述的怪症,是心疾诱使头脑自发替他?选择抹去过往,他?本?人是不知道的,不过几率如大海捞针,此为一;另一种‘不想?’,那便是真的不想?。言尽于此,告辞了。”
管家一时怔愣出神,萧蔚抬手示意一旁立侍的小厮去送郎中。余娴探究地看?向管家,企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可只见他?懵懂,并无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