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在前,萧薇彻底停止思考,那么多人都死在这个煞里,死亡对现在的她而言并不陌生,反而是一种解脱。
或许钟言说得没错,自己这一生,从一开始就被姥姥算好了,也被男朋友给算计了。
恐惧从每个毛孔侵入身体,她看向女鬼的双脚。那双脚尖得可怜,双足究竟要怎样折叠才能缠出这样的形状呢?大概只有大脚趾和一小块脚掌在走路。
她两只脚都是踮着的,可是身高刚刚超过萧薇的肩膀。萧薇闭上眼睛,迷路之后见过的那些人依次在眼前出现,如同临死之前的走马灯。驴友团的队长庞剑、总想救人的宋听蓝、偷东西的王小薰、假死逃跑的梁修贤、抽了自己一耳光的何问灵,甚至还有不择手段的刘江和张涛。
她好像看到了每个人临死之前的面孔,看到了他们不能闭上的眼睛。
现在,钟言也死了,那么多人里只有自己还活着。萧薇茫然,耳边只有咳声。
“咳,咳咳,咳……”
这咳声和钟言的咳声不一样,听起来苍老许多,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但一直没有散去。它贴地而来,有那么几秒萧薇甚至以为声音是从土地里面发出,她睁开眼看脚下,只看到一层厚厚的雾。
浓雾中不止有呛人的烟,还有浓稠的药味,好像一碗碗的苦药倒进了嘴里,但仍旧治不了垂死挣扎的人。
她再看向钟言的尸体。
和上次一样,钟言又一次发生尸变,只不过这次没有变成烧黑的焦尸,而是变成了一具干尸。遍布尸斑,枯瘦如柴,全身的水分都蒸干了,肌肉彻底萎缩,骨头上只有一层深褐色的薄皮。
这样的身体,萧薇并不陌生,在医院里到处可以见到临终的患者。他们受尽苦楚,吃下无数药丸,手背因为反复扎针而高高肿起,眼神里却还有求生的渴望。可是钟言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了,他的脸部肌肉全面塌陷,瞬间老了几十岁。
显然,钟言吃过一个生前被肺痨折磨的恶鬼。
“咳咳,咳咳。”咳声又响,同时白雾更浓。萧薇不确定这两只鬼的怨气能否压得住这一只,只知道女鬼从面前走过去了,并没有动手。
一人一鬼,擦肩而过,萧薇连看都不敢看她。余光当中,她的脸像白纸,光滑,细腻,一丝活人脸上应有的纹路都没有。小小的耳垂坠着长长的金耳坠,走路的时候,耳坠和头饰都不曾摇晃。
她最终停在了钟言的面前。
钟言的尸体毫无动静。
女鬼动作缓慢且僵硬,两只小脚边的白雾比周边要淡一层,显然是受到了她的镇压。她抬起左臂,左手慢慢地伸向了钟言。
此刻,钟言瘦得皮包骨的左腕上铜钱震动,胸口的伤口不断往外涌血。脖子上的割伤深可见骨,血顺着他的干皮流到地面上,侵染了一片沙黄色的地。就在刚刚,他求死的决心那样决绝,血喷得那么高,他还笑着。
红色的触手已经爬满了尸体的上半身,它快速寻找着钟言身上的伤口,然后填进去,像是要塞满尸体上的每一个洞。咳声和烧火味已经逼到了萧薇的耳边和鼻子尖上,女鬼的动作彻底停下来,唢呐声也在这时停了。
白狮和喜奴都停止了。
浓稠的血从钟言的嘴汩汩冒出,最后汇聚成一根滑腻的触手,它欣喜若狂地扬起,卷曲的末梢一点一点抻直,缓慢晃动几下,最后缠上了女鬼的手指。另外一边,它缠住了钟言的尸体,抽动着,似乎要将钟言彻底拉入它的“怀抱”。
萧薇身心疲惫又饱受惊吓,再也撑不住,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用尽力气抬起头……乌云散去,天好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