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下蛊之人,还有断了手掌的蛊人,这两个都要除掉。
之所以钟言断定有两个人,是因为蛊人常年在石棺里,需要有人里应外合,还要有人盖石棺。这些不可能是一个人完成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钟言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先想尽办法,把秦翎这条命保下来再说吧。
至于以后,就看他造化了,自己能保他一时,保不了他太久。将下蛊之人和蛊人解决之后自己也该离开秦宅了,两个人就这些天的缘分,从此各不相干。
饿鬼是不能留在一个地方太久的,修鬼道的人同时也会是别人眼里的炼丹材料,万一被炼丹的人找到,也是麻烦。想好之后,钟言起身去更衣,大红的婚服脱下来,小翠在后面捧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裳等待。
隔着屏风,钟言问:“有白色的衣裳吗?”
“白色的?这……这不好吧。”小翠不太懂,但大婚第二天就穿白,肯定不行。
“那帮我找一身水青色的,就要那个。”钟言穿着内衫等着,小翠只好下去翻找,不一会儿,捧了一套水青色的衣裳回来。钟言也不是没穿过女儿衣,他不止一次男扮女装,不用小翠帮就穿好了,只是梳发就免了吧,他随便拿了一根金钗将长发一挽,卷进一半,披着一半,很是随意。
小翠看着少奶奶这身衣服,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劝,又闭上嘴。钟言明白她想说什么,不言不语地再次回到秦翎的病榻边上,秦翎刚刚将漱口用的淡盐水吐出来,水里掺杂着几丝血红。
“你怎么换衣裳了?”秦翎躺着问,既然已经被人看清楚了,胸口露出的湿疹也就不再遮挡。
“怎么,你喜欢我穿大红色啊?”钟言转了个圈,“这身多素雅,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以后不仅我要这么穿,翠儿和元墨也得这样。你们一会儿就换衣裳去,以白、水青为主,越素越好。”
因着少爷大婚,两个小孩儿都想穿得喜庆点,衣服上都带红。听完少奶奶的话,元墨一脸忧愁地跪下了,真怕少爷被他的正妻气死了。
秦翎想要生气,可是已经没有了生气的精力。“你就这么盼着……给我守寡?”
“谁要给你守寡啊,咱们可是有休书的,你亲笔所写,可不能抵赖。”钟言弯下腰,掀开他的领口,检查湿疹伤口,一时间触目惊心。这必定是长了好长时间,也用过药,可是秦翎这幅身子内忧外患根本养不好,一年多下来已经腐蚀皮肉。再加上挠破了不少,怕是要养好一阵才能让伤口复原。
“伤成这样,为什么不早说?”钟言忍不住问,他也太能忍了。
元墨刚站起来,又跪下了,圆嘟嘟的小脸惨白。“回大奶奶,少爷不愿意让郎中看伤口,他……”
“住口!”秦翎冷不丁地打断他,忧恨地看向钟言,“我知道,你不愿嫁个病秧子……你不用这么早穿素服,以后有你穿的时候。”
话没有听完,可是钟言心里有数了,秦翎脸皮薄又诸病缠身,不愿意让郎中知道他早已病上加病。其实嫁不嫁病秧子,他真没那么在意,反正又不是自己真嫁给他了,只是秦翎命中忌火,这屋里风水又不好,所以不能再添红。
这时,一个眼熟的大丫鬟端了饭菜来,站在门口叫人。“元墨,大少爷的早饭送来了,药什么时候吃?”
元墨又站起来,哎呦,这一早上来来回回跪下、起来,少爷成个亲,自己累够呛。他没马上出去,而是看了钟言一眼。钟言一瞧,小孩儿有点眼色,已经默认这院里自己说了算,于是点了点头。
元墨这才跑出去:“不吃了不吃了,往后大奶奶开药,郎中的药不吃了。”
“不吃了?这事夫人和老爷知道吗?”
“还不知道呢,我一会儿去说。”
又一阵脚步声,元墨将早饭端进来,钟言随手拿起一碗清粥:“厨房是谁做主?”
这些事,元墨作为书童小厮是不知道的,小翠知道:“一个叫张开的长工,管着厨房十几年了。掌勺的是柳妈妈。”
“这粥赏给你和元墨喝了吧,他喝不了。”钟言闻了闻粥就将碗递给小翠,“一会儿赶紧按照我的方子给他弄点吃的,不要吃厨房送来的。”
秦翎已经半梦半睡,今早一睁眼就闹了这样一通,体力殆尽。元墨一听,连忙问:“清粥也不能喝了?”
“这不是清粥,你们喝没事,他喝了怕是受不住。”钟言说。粥面飘着一层淡淡的油,像是勾了一层琉璃芡,这摆明就是拿老母鸡和上好山参蒸过米。秦翎虚不受补,这该是整个秦宅知道的事,可这碗看似清淡如水的米粥喝下去就等于给他身体里生一把火。
下蛊、改风水、食物相冲、药性不对……如果说秦宅里没有祸害,打死钟言都不相信。而在他旁边,秦翎已经撑不住了,冒着细细的密汗睡着,睡梦中仍旧皱着眉头。
那碗粥最终还是分给元墨和小翠,钟言安置好秦翎才走出了院,去看一看白日下的秦宅。秦宅比他想象中大,单是回廊就够他走一趟的,来来回回,九曲弯折,环绕着一面清澈的湖水。湖心飘着荷叶,清淡的花香随风而来,钟言走着走着却停了下来,因为他不仅闻出了荷花的香味。
还闻到了死人的味。
没错,就是腐烂的肉味。
他看向湖面,湖水一动未动,几乎能够一眼看穿湖底。可是里面除了整群的红鲤鱼就是石头子,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来。于是钟言便没再停留,循着烟囱冒出的白烟去找厨房,正事要紧。
厨房的大小同样让钟言大吃一惊,足足占了整个西北角。从身边走过的丫鬟仆人多了起来,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但是大多数都不认识他,毕竟昨天谁也没见过新嫁娘长什么样,现在钟言又没穿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