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或者叫我‘画中仙女’。”
秦翎的嘴角抽了抽:“……真的么?”
钟言笑着摸他嘴唇:“那你想叫我什么?”
“我就知道,迟早你是要气死我。”秦翎哭笑不得,和她这样有趣的人携手共老,想来白发苍苍都不会枯燥,“你爹娘怎么叫你,我自然也可以那样,毕竟我们拜过堂。只是你不说,我便没法叫了。”
不是钟言不说,而是自己没有小名,从来没有人亲密地叫过自己的名字,更多的时候是直接称呼“那个饿鬼”。思来想去,钟言也不知道给自己起个什么名字,余光朝着观音台上的僧骨一瞥,一道金色的视线闯入了他的脑海。
群山之中,那声音伴随着钟声而来:“你没有小名,往后我叫你小言如何?”
“小言……”秦翎的声音也在同一时刻响起,好似风铃在耳边叮咚,“你没有小名,往后我能否叫你……小言?”
钟言再回神,一双黑色的眸子正凝视自己,秦翎的眼睫虽然浓密,可并不粗糙,根根细长,闭眼时轻轻柔柔地扇下来,同时也扫过了钟言的心尖。
“好好的,给人起什么小名啊……”钟言红了面颊,侧脸贴靠着他因为瘦弱而格外坚硬的肩膀。
这是应了,秦翎像吃了蜜一样,心口甘甜,嘴角不由地微微翘起。这名字一叫,两人的关系便又近一层,非比寻常,于是他假意翻看书册,实则袒露心声:“我从前没有说心里话的人,如今说给你听,自然要叫你的小名。”
“你要叫就叫,读书人真是事多。”钟言卷起他一缕漆黑的发,在指尖当绕指柔来玩。他多想和曾经遇到的那些恶鬼说说,自己总算找到了一个干净的人,是个读书人。
短短的一个上午,好似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在秋日里发酵了,连元墨和小翠都觉出不同,怎么少爷和少奶奶连房子都不出,一直在屋里头说话。少爷是那样正经的人,可是在少奶奶面前就有说不完的话,被气着了也不动怒。
这可能就是夫妻情趣吧,元墨和小翠都不懂,但主子恩爱,他们就跟着高兴。
到了下午,秦翎吃过一顿茶,到了该补觉的时辰。钟言吩咐元墨和小翠守着,自己则去了账房。如今账房是徐莲的天下,自己人做主,他进去就如同回家,不打招呼就进了屋。新来的伙计必定受过徐莲的吩咐,见了他十分恭敬,徐莲赶紧放下手里的账簿,将救命恩人请进了内室。
“查到了。”进了屋,徐莲关上了门,“那东西虽然藏得深,但还是被我翻了出来,是‘福寿堂’做的,而且请的是堂里的大当家。”
“好,过两日我就去看看,亲自见一见这位大当家,能找出那样的棺材板,想来不是好请之人。”钟言说完将她打量一番,“你如今怎么样?”
“好着呢。”徐莲说,虽然身体还是钱修德的,可里头已经换了芯子,“后面那人每日挣扎想要开口,他一动就抻动我的头皮。”
“那多难受啊。”钟言思索,“要不我想个法子,给他弄晕了吧?时时刻刻晕着也给你少找麻烦。”
钟言这话刚刚说完,徐莲的后脑勺就开始有了抻拉之感,好似有人揪着后头的头发在撕扯头皮。不是别人,正是钱修德在挣动。
“不必。”她却一笑而过,“他活着,反而时时刻刻提点了我,今日受苦的是他而非我,我得好好珍惜这条命。”
“有志气。”钟言赞赏,“听元墨说,管账的事你也会,甚至比钱修德还好?”
徐莲又一笑:“这就得从头说起,您可知钱修德算账的能耐是怎么来的?是我爹传授的。我家只有我这一个,我爹虽然从小教我,可没有儿子一直是他的遗憾,也不曾想过让我接班。后来为了能有个‘儿子’,他们选了一穷二白流落此地的钱修德入赘,将一身本事教给了他。若我爹娘还在世,真该让他们看看,他们自以为养育好的女婿是怎么对他们的亲闺女,不光是霸占家产,连我的命都要夺。别说是如今管账,从前秦家平不了的账目都是我算的,只是苦于我乃女眷,不能抛头露面,故而所有人都当他是金算盘、神算子。”
“竟然是这样……那就让他清醒着吧,后半辈子过生不如死的日子。”钟言也不再多劝,只当是替徐莲出了这口恶气。离开账房,他没有直接去秦瑶的院子,而是先去了厨房,顺手蒸了一份雪花糕。
雪花糕是薏米粉蒸出来的,甜软可口,半透明的糕最适合秦瑶来吃。钟言是头一回正经八百去她院子,这会儿蔷薇花墙都开完了,只剩下花叶。
小姐的睡房自来就在最里头,而且还是两道院,门里都有嬷嬷看着,就是怕外男不知好歹闯进去。钟言也不知这是什么时候有的规矩,反正见着这么多人看管秦瑶,心里不是很舒坦。好在他名义上是长嫂,嬷嬷们并未为难他,于是顺顺当当地进了蔷薇花院。
院里处处精致,和秦翎那没人打扫的荒凉破院有着天上地下的区别。刚进去他就看到柳妈妈坐在花廊里唉声叹气。
“柳妈妈好。”钟言走过去。
柳妈妈赶紧起来:“给大少奶奶请安。”
“我听秦翎说小妹病了,做了雪花糕来看她。”钟言往屋里看了看,“小妹醒着?”
“醒着呢,就是不肯吃东西。”柳妈妈带钟言进去,轻手轻脚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是满屋花香。
好香啊,果然是女儿家的房。钟言这也是头一回进千金小姐的闺房,连脚步声都轻了。屋里每样摆设都是精美绝伦,单看镂空的香炉就价值百金,钟言是见过好东西的人,可看完还是甘拜下风。
再往里走,就是他从没见过的了。
“小姐在床里,大少奶奶且等一等。”柳妈妈说完就去叫人,钟言愣在原地,不知眼前这是闺房,还是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