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洗干净没用,钟言将猪肚放入大锅里焯水,来回三次后捞出来,将里面翻到外层,用大菜刀细细地刮掉那层淡黄色的残留肥油。秦翎好不容易能吃点肉了,不能马虎。
等猪肚收拾完,他再去收拾母鸡,同样刮掉了鸡皮下面的那层油,然后将整只鸡去头、去爪、去屁股、去内脏,其余的部分完整地塞进了猪肚,最后用棉线捆封,活像将母鸡塞进袋子里。这样才能下锅,加入姜片、料酒和葱丝,最后大火烧开一回,撇去浮沫,然后加大枣和枸杞,盖上盖子,小火慢炖。
“成了,一会儿让张开亲自看着,没水就加,两个时辰之后我再来。”钟言也不是很放心,冬日里进补的汤要常做,总是跑来后厨不方便,往后在他和秦翎的院子里弄个小厨房,省得别人过手。
“这、这就好了?”元墨没见过这道菜,“好好的母鸡,为什么要塞进猪肚里炖汤啊?这样更好吃?”
“因为啊,这猪肚必须炖很久才能软烂,否则嚼不动,可那母鸡就不能炖太久,否则肉都柴了散了。两者合二为一,出锅的时候猪肚软嫩,鸡肉鲜美,刚好暖胃补身,给你家少爷吃最好了。”钟言刮了下元墨的鼻子,“走吧,回去。”
两个人快快地回,还没回去就听到秦老爷和二夫人的车回来了,果然,回去没多久,就有一个面生的侍从来请。钟言见秦翎对那人十分客气,听这声音也逐渐回忆起来了,原来那日成亲,就是他和喜娘说的话。
他必然是秦老爷的心腹侍从。
“咱们走吧,我爹和二娘等着呢。”秦翎特意没坐轮子椅,想要走着过去。
钟言也没有阻拦,他知道他什么心思。成亲没多久,秦守业和何清涟就出了远门,那时候秦翎半死不活,如今回来,他肯定想让他们看看他好起来的模样。所以这一路走得缓慢,乃至于到了前堂的时候秦烁、秦泠都到了,唯独小妹没来。
和上次差不多,秦烁和秦泠将大哥的位置留了出来。
“大哥来得好慢,我和三弟等了好久。”秦烁皮笑肉不笑地说。
“辛苦二弟了。”秦翎微微点了下头,走过秦烁身边时,秦烁稍稍让了一下。
这一下让钟言看出许多东西,特别是秦烁眼中的不甘心。两个人明明就差一刻,身份就不一样了,钟言现在看谁都像恶人,头一个就猜测秦宅里的祸事是不是秦烁主谋,按理说,他是最恨秦翎的那个。
“大哥,你的气色比前几日更好了,竟然能走着过来!”秦泠喜上眉梢,“过几日咱们出城去射箭吧!我又新得了一把长弓!”
“你先去吧,大哥还差些,慢慢养好再陪你。”秦翎摸了摸三弟的头,小时候还是自己教他拉弓,他拉不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如今他的弓自己恐怕拿都拿不起来。
“嗯,那我等着!”秦泠点了点头,看到钟言时立刻说,“给长嫂请安!”
钟言点了下头,这时候不好开口,秦泠倒是乖,和秦翎像亲兄弟一般,可他真有看着这么乖巧可爱吗?钟言也不敢肯定,谁都有可能坑害秦翎。话说秦翎这命也太好了,究竟是什么命啊,能让人这么惦记的,恐怕只有命中有大福报的真佛转世了吧?
再往前走,钟言终于看到了秦守业和何清涟。不知道为什么,钟言直觉地认定,他们是真的。
那日成亲,隔着一层红盖头,自己和秦翎一拜高堂,拜的就是他们。
“来了?”秦守业转了过来,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大喜大怒。钟言悄悄地打量他,他和秦翎并不十分相像,恐怕只有眉骨和下巴最像了,还有就是眼睛的形状有点类似,但并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这才是真的,一模一样肯定不对。
“爹,二娘,我们来晚了。”秦翎走到他们面前,“不知你们这一路可好?”
“还好,就是归途中四处闹水患,才耽搁了这么久。”秦守业的声音并不苍老,事实上,他正当壮年,身型比秦翎魁梧,“你如今好了?”
“是,如今孩儿已经大好,这一路可以走过来了。”秦翎难掩心情,亲手将钟言拉到了旁边,“这位便是小言,成亲那日您与二娘只见他人来,未见他的面貌。”
“钟言,我记着她的名字呢。”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秦守业身后响起,很清冷,像山谷里的溪水,没什么温度。
钟言抬眼看过去,一下子就被何清涟的美貌震惊了。秦宅里的人都说她是二夫人,可从没人说过二夫人面容如此姣好。
“你们成亲那日,我们说过一句话,你忘了?”何清涟站了起来,身形纤细,看什么都神色淡淡,“我以为你的名字是容颜的颜,女儿家大多都用这个字,取‘美颜如花’的好意头。后来听你们院里的小丫头说,你是言语的那个言,很是少见。”
秦翎对二娘也很尊敬:“是,二娘有心了。”又转身说,“小言,这位是二娘。”
钟言也不懂嫁入人家的媳妇该怎么和长辈请安,总归别吵起来就行,于是赶紧说:“二娘好。”
结果他一说,何清涟就笑了。
“是个实心肠的孩子。”何清涟看了看钟言的鞋,又看她手上的戒指,“秦翎,我一向看你稳重识大体,怎么这样的戒指也能戴出来?”
“二娘有所不知,这是……”秦翎也觉着不好,“这是新置办的,可不知怎么一下子旧了,我说还有好的,他不要。”
“这个就挺好。”钟言怕他们起争执,“我戴这个就好,我喜欢这个。”
“噗。”秦烁在后头笑了,“大哥也让大嫂太寒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