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你做了两三年的饭菜了,你现下才知道我累?哼,往后不给你做了。”钟言开了开玩笑,拉着他的手指晃晃,“我先出去了啊,你和小逸等我们。”
“好,快去快回,我就在窗边等你。”秦翎笑着回,滚烫的手攥了攥小言冰凉的手指。最近他总是体热,时不时觉着身子要烧起来,等小言走后他便起身来到窗边,不知道还能再为小言做些什么。
元墨和小翠站在旁边守着,两人也不再像从前那般逗嘴。
一到了夜晚秦宅似乎格外空旷,白日里那些人一个都找不见,只留下偌大的宅子。钟言心口突突直跳,好似有大事要发生,他想恐怕就是小泠的事。
“师兄,你说小泠还能活多久?”他不想面对,但也不得不面对。
“最少一日,最多两日。”陈竹白脚步轻盈,“听说秦烁已经开始操持白事了?”
“都备着呢,只不过没用秦翎的棺材。秦翎那口大棺已经封了,再说有我在也用不上。”钟言看向月色,他嫁给秦翎那天好像就是这样一轮圆月。
陈竹白回头看了看师弟,嘴角显然动过两下,最后也没说什么。
这回他们不去马厩也不去秦烁的院子,而是直奔秦瑶的花房。刚嫁入秦家时钟言最喜欢秦瑶这院的花,旺盛芬芳,永远开不败似的,他喜欢摘一朵鲜艳的花儿戴在头上,听师兄说戴花这习惯是自己打小就有的,他遇到自己时,头上有一朵金灿灿的腊梅。
如今朝露一般的花墙在他眼中也没了多少色彩,钟言从墙檐落下,聆听周围的异动。
陈竹白落在他的身后,和他一样警醒。
“这院里好香。”陈竹白闻了闻,“点的什么香啊?”
“小姐闺房里大概都是这么香吧。”这倒是提醒了钟言,从他头一回进秦瑶的屋这香气就总是萦绕不散,最初他还以为是为了遮盖血味。
“这香可不对劲啊,哪有点这样浓重的。”陈竹白从袖口取出一只白色蜡烛,然而钟言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寻常之物,而是仙油。
仙油是仙家精华集大成,能引得众仙现身。陈竹白将蜡烛点燃,放在掌心当中,上头的烛火不是橘红色而是幽蓝色,好似鬼火。火苗摇曳,晃动之下更显缥缈孤寂,看看便不似阳间之物,钟言也是头一回见师兄点这个,好奇趋势下他竟然伸手去触碰火苗。
陈竹白只是一脸宠爱地看着师弟,让他去摸着玩儿。
“冰的?”钟言摸了下烛火便立马收回了手。
“寻常烛火烫人,唯有仙油冰凉。”陈竹白抓过他的手指看了看,“没冰坏吧?”
“这点还不至于冰坏……”钟言怪难为情,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师兄的悉心照料之下,逐渐从一个五谷不分的鬼长成了能行走人间的半人,“师兄,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当年你是怎么碰上我的?”
“就是走着走着就碰上了啊。”陈竹白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有什么奇怪的?”
“天下之大,为何你我偏偏遇上?你怎么没走到别出去?”钟言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问。
“我身子里有竹怨,自然是奔着多雨的地方去,没有雨水我便要枯死了,特别是每年冒竹笋的时候最渴水。那年我听说这附近出了一神奇的山涧泉,喝上一口可千年不渴便来了,谁料山涧泉没寻到,倒是把你给捡回去。”陈竹白都快忘了这些事,师弟提起他才记起,“那时候我也年少,如今再想哪有喝上一口可保千年的泉水,只是人言传说罢了。”
钟言笑了笑,笑那时候的师兄好骗,为了一句传闻就能过来寻找,换成如今的师兄别说一句传闻,就算真把泉水放他面前,他都会万般怀疑百般不信。就在这时候仙油忽然灭掉了,可白色的烟并没有飘然散掉,而是冲向正北。
钟言和陈竹白朝正北看去,只见一只白色的大猫正在逃窜。
就是它!钟言先一步出手,阴冷鬼爪无声无息地伸长。白猫很是灵巧,逃跑时又总往墙根下头钻,钟言好几次差点跟丢了它。
跑至花墙附近时白猫来了个灵巧转身,虚晃一招,钟言一脚踏向花墙,踏得百花枝头摇摇欲坠,花瓣绿叶齐飞。争奇斗艳的鲜花落在钟言的肩头和发顶上,在花雨中他一手将白猫的尾巴抓住,甚至见了血。
只能一声惨烈的喵呜,钟言将白猫拎了出来,同时一个人影也蹿了出来,直奔钟言脚下,扑通跪下。
“长嫂!你饶了柳妈妈吧!”
“秦瑶?”钟言还以为是鬼怪,定睛一瞧才发现是小妹。他再瞧那只白猫,吓得手掌一抽差点没擒住它。
猫的脸上长了一张老妇的面孔!
陈竹白这时才过来,脸上朝露般的笑容不见了,只剩下冰雪般的凝视:“原来是这样……秦瑶,你如实地回答我,柳妈妈是不是在续命?”
秦瑶说不出话来,只是两只手够着那只大白猫,生怕钟言一怒之下把猫给掐死了。这时脚步声再次响起,一听便是步履蹒跚之人,钟言和陈竹白同时看向身后,来的人正是小妹的奶妈。
“是,是我干的。”柳妈妈拄着拐杖,去年还能看到人影的双目如今已经全白,“续命的人是我,不关四小姐的事,还望大少奶奶手下开恩,别将此事牵连到别人身上。”